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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看见否,他们竟想依持于尔。哈哈哈……”那个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我所处的这个空间,模糊,诡异,还扭曲;这个空间仿佛就在银河系中,但又孤立地独据一偶。而我,仿佛就在真冥天子之中,就在他们身旁,离他们仅尺寸之间,但他们却丝毫都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的一切,意识之海,意识之躯,意识之觉,等等,都被束缚在这个空间中。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空间,只知道这是因维度不同造成的,这个空间的维度明显高于银河系,因为从我这边望过去,能分明看见几种不同形式空间的存在——有金字塔形的,有球状的,有无规则形的;有透明的,有半透明的;有有边界的,有无边界的——它们或彼此相交相互叠加,或彼此远离,都互不干扰,保持自己独立的运行次序和规则,甚至同一维度的空间,即使有交集,彼此间也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它们处在相邻相交的宇空坐标体系中,却不知道彼此,这有点像地球上的远古生物,依附于同一个生灵体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不知道其他陆地版块生物的存在。

天呀!这是怎样做到的!我禁不住又心中惊叹。

“啪”的一记清脆耳光,把我又粉粹成微尘,只散布于这个窄逼的空间中。这只无影无形的手掌来自何处?手掌是何种生灵的肢体?等等这些疑问,我根本无法查知。我成了玻璃小瓶中的蝼蚁,我成了竹编中的蛐蛐,我成了无可奈何的囚徒。最关键在于:我不知道这个冥冥之中的存在究竟准备如何处置我

“不许扰吾幽梦,孺子实愚笨矣,屡教不改,若再犯,当严惩之!知否?”

“Yesgad.”

“何意?”

“余人愚笨,不敢再犯。”

“如此,尚可。”传来的声音严肃认真,却偏偏在其后传来“啊”的哈欠声。

这究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嗜睡虫,还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噬梦者?又害得我经过三千多年的精神集聚,才得以在这个无人打扰的空间中恢复本身。

三千多年,对于高速成长的银河系不算什么。短短三千年中,银河系经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吞并和分裂、抓捕和逃逸,四只螺旋状的翅膀才刚刚初现雏形,远没到羽翼渐丰的地步;它位于这个宇翰的中心部位,显示着自己血脉的正统和高贵,过早形成展翅欲飞之态,不知道是得了宇翰的宠溺或放任,还是出于它自己的显摆或计谋,所有一切都充分暴露出它的霸道和野心;随这个宇翰的扩张,它也不断膨胀自己的势力范围,就像诸侯国和帝王的关系,只要没有反叛和取而代之之心,帝王宁愿让诸侯国充分表现、相互猜忌提防,以便于帝王自己更容易管理和钳制各诸侯国。位于它一翼上的太阳系,位置远离它的中心;太阳无缘无故被流放到此处,不知是它的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知是零点造成的失误,还是零点专门在此布下的一颗棋子;总之,在愤懑中,在偏僻苦寒之地,太阳的肝火从来都是大的。

三千多年,对于我这个个体,尤其还是处身在这个孤独的空间里,就感觉慢得像爬——不,连爬都算不上——像蜗牛的挪——不,连挪都算不上。那种无聊至极的清寂和空寂,令我发疯,令我癫狂,暴躁得像失去幼狮的母狮,暴躁得像争夺统治权的公虎,暴躁得像桀、纣、杨广这些暴君,也暴躁得像姬发、嬴政、玄烨这些所谓的仁君。

历史本就是胜利者使用美肤效果留下的印记。想那冷兵器时代,那些改写历史的战争,哪场不都是残忍和血腥的;任何形式的仁慈,都是置自己于死地,而放虎归于山。所以,切莫信了那些粉饰自己的胜利者!

在我疯癫之时,尚有心去明辨这些本就不可把握、不可琢磨、难辨真伪的是是非非?唉,真真是吃咸萝卜操淡心也,孺子实不可教也!

经此岁月的磨砺,我身上的尖角刺棱终归被时间无情地拔除,拔得我无可奈何血流成河,只能听之任之了;还被打磨得油光水滑,就像江河中的一颗鹅卵石,虽然圆润,虽然圆滑,到底少了冲劲,少了拼争,多了妥协,多了悲观,尤其多了无奈的随波逐流和顺从。

但是,也正因了这段隐身世外空间、无可奈何又无聊至极的静观期,我似乎抓住了宇空中某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在半梦半醒间,我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入微。

宇空并非无形无边无际,是真实的存在。只是我自己太渺小低等,还没有能力查知它的本体性质,就像早期人类无法了解自身的构造,自己身体内的细胞更无法知道本体面貌一样,两者情理是相通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很好地诠释了这个道理。

宇翰是宇空的一个个器质官能体,它们各司其责,维护宇空多种多样的生理基能。与人体相似,心肺肝脾胃肾,就是人不可缺少的器官。同样,由于我自己的渺小和低等,并不能全知各宇翰本质,以及在宇空中的地位和作用。

那些大大小小、能量各异、机理不同的孢群生灵,便都只不过是宇空的“细胞”了。

会是这样吗?我不知道答案。

我所在的空间荡漾在浩渺的宇翰群中,而且被定位于这个刚刚从奇点处喷薄再世的宇翰中。一叶障目,使我看不见宇翰的“真面目”,只因我“身在此山中”。我得想办法如何脱离这片“山”,站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仔细看看这片“山”。然后呢?站在更高更远处,看看那宇空?

“痴人说梦,痴心妄想。”空间内再次响起那个声音,“不过,寡人倒是极想获悉,尔将如何行事,以达目的。”

“Gad,你能否先告诉我,你是谁?”

“噶得?尔以此名呼朕,哈哈哈……朕允了。”笑过之后,那个声音又说,“主人,朕乃主人。”

“那我是谁?”

“真冥天子也。”

“真冥天子又何许人也?”我也仿着古文,不管说得像不像。

“尔等。”

呸,那不是和没说一样嘛。

“啪。”我又挨了一巴掌,不过这次已经算是很轻了,只是将我的头打成了台球,在空间壁上来回碰撞了九十九下,又生在了我的头上。

“无知小儿,竟敢如此非礼!”

“我哪敢非礼噶得。”

“如此,甚好。”之后,又是长长的哈欠声,才含糊其辞,“朕歇息片刻去也,不许扰了朕的……咳咳,清梦,知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个噶得也喜欢词?也喜欢女词人李清照?算了,别瞎想,赶快回答,不然又不知会受到何种对待了。想到这,我赶紧老老实实毕恭毕敬答道:“遵命,噶得。”

买的噶得,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这该如何是好?我心想。不过,此噶得虽能力令人匪夷所思,但似乎差根筋呀。

“咦,尔何能,竟知朕差根筋?”

“我……”我欲言又止,想施以欲擒故纵之计,看看是否能多套出哪怕一点点的信息。

“量尔区区废孢,怎知朕之恙,唉!”一声长叹后,便失了音讯。噶得没上我的当。

我四处打量、感应,还是看不见这个冥冥之中的噶得。其他六个真冥天子早已四散而去,都颓废地隐了身。几个宇翰或重叠,或相交,或相隔,或相关,我所在宇翰又正处于蓬勃发展期,宇翰内大大小小的“星星”全点着灯,因此,我眼所见的整个三维立体环境,格外闪烁刺眼,且纷繁复杂,让我眼花缭乱。加之囚困我的空间在不停翻滚,我内耳中的半规管和前庭便不得安生了,我不得不闭上眼。由此产生的眩晕感让我昏昏欲睡,渐渐迷失了自己,本想入微冥想、静观静思都已做不到了。

我再次尝试到,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的无知、无奈和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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