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跟那个丹云姑娘说过什麽?还有为什麽他大半夜去找师父?他们之间到底说过什麽?”
对于袁英南的疑问,宁之凡都只是摇了摇头,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白师弟跟那位丹云姑娘之间说过什麽没人知道,他始终绝口未提,至于他去找掌门师兄那事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掌门师兄才说起,只是他没有细说也能猜到一二,因为在那不久白师弟就突然失踪了。
我们当时找了许多地方也找不到,直到三个月后有一天掌门师兄进了师父的房间一天也没有出来,过了两天他们突然就下山去,他们回来后我跟大师兄就发现师父憔悴了许多,后来更是病倒了,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师兄也就成了掌门,直到许多年后掌门师兄突然从山下带回来了一个孩子,那时候他才告诉我们他是白师弟的孩子,这样一切都清楚了。”
宁之凡道清事情始末彷彿也耗尽了力气,扶着身旁的椅子坐下来闭目养神,一旁的沉莞香忙给他端上了热茶,又说道﹕“就是说当初那位丹云姑娘在那不久以后便发现有了身孕,白前辈知道了以后就决定跟她在一起,也是负责任了,只是又害怕老掌门不答应,所以就去找傅掌门求助,傅掌门出于同门手足之情也就答应为他隐瞒,助他离开,大概这也便是白前辈在信中说欠传掌门的恩情。”
“等一下,等一下…”郭东英摆摆手,一脸疑惑的说道﹕“我都听糊涂了,刚才信上不是说白师叔是因为屡犯过错才被逐出师门吗?为什麽又跟师父有关系呢?”
一直闭目养神的东陵慕英睁开了眼睛,缓步走到虎子跟前,看了他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当年的事情始末,箇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恐怕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当年师父的确把白师叔送走,只是大概他始终无法欺瞒待自己如亲儿的师父,所以还是选择了把真相和盘托出,当然师父也应该挣扎了许久,要不然他早就可以告密,也不必等到三个月后,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丹云姑娘已经有了快五个月的身孕,即便祖师爷反对也无用了,祖师爷又是个重名声的人,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徒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干出了败坏门声的事怎麽能行,所以我想他也只能对外宣称白师叔因屡犯门规而被逐出师门,后来白师叔也离开了不知去向,待师父再收到信的时候也是二十年后的事,那时候白师叔的儿子也已经十岁了,也许让师父猜不到的是白师叔竟然是回到了他们的故乡,青州。
“可惜当师父赶到青州的时侯,白师叔已经去世了,师父也应了白师叔最后的请求把他的孩子带回来华山教导,又在群英堂为白师叔立了个牌位供奉,只是他既已被逐出师门自然不能正大光明的示于众人面前,只可惜师父也没想到此举竟会为自己埋下了死亡的导火线,因为那个孩子愿意随他回来只为了报仇,他痛恨华山派的每一个人,他认为若不是当年祖师爷的无情,他的父亲可能便是华山掌门,便不会鬱鬱而终,更不会扔下他和他母亲二人活在世上过着苦日子,是这样吗?虎子,不…或许我应该叫你白青临。”
“不…不要叫我这个名字…”虎子眼目通红,佈满了血丝,彷如一头野兽一般,“我讨厌这个名字…”他一个失衡跌坐在地上,把着头一脸痛苦的喊道﹕“你们以为我这些年好过活吗?这许多年我一直戴着脸谱做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白易的儿子,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会武功,每天还得受欺负,被作弄,卑微的活着,你们认为我喜欢这样子活着吗?”
他站起来一下子指着东陵慕英,喊道﹕“你!东陵慕英!你是郡主,聪明漂亮而且高高在上,哥哥又是一国之君,每一个人都喜欢你。还有你们…”他又指向一旁的郭东英他们,道﹕“慕英生来便是金枝玉叶我怨不得,可是你们不都跟我一样是孤儿吗?为什麽你们能如此快乐的活着,能去行侠仗义,受万人敬仰,我却活得如此卑微,为什麽老天要如此的不公平?”
没人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东陵慕英想去扶起虎子却被卫承瑜和东陵勋一边一个拉着不让她上前,她却只是摇头一笑,轻轻拨开他们的手,她来到虎子跟前跪了下来,看了他好一会才闭眼仰头叹了口气,一滴眼泪滑落在她脸庞上,静了半晌才说道﹕“元世叔死于閰罗掌这是不容置疑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时候偷练而成,也不知道你的武功去到什麽地步,但应该跟苦儿脱不了关系,不过你放心,即便你罪无可恕,我也不会把你杀了的。”虎子怔了怔,他看不透东陵慕英什麽意思,只见她起身走到卫承瑜他们跟前不知商量些什麽,卫承瑜他们几个犹豫了半会儿也纷纷点头,半晌东陵慕英又回到他面前,道﹕“根据律法杀人者依据罪行轻重可判流放或斩首,但是师父和皓英宁愿死也要保全你,我自然不会让你出事情。”
东陵慕英拿出了影卫的令牌,原来她想利用影卫的身份为虎子免去了官府的牢狱之苦,也可保全他的性命,事实上影卫除了可以干预各地官府办案,还有自行逮捕、审讯到处决而不须要经过或知会当地官府的权力,东陵慕英跟卫承瑜他们商议后决定把虎子囚禁在华山上,希望他能用馀生的日子为自己的罪行去忏悔和忘记仇恨,这也算是对傅青海和陆皓英一个交代。
虎子虽逃过了牢狱之苦却被囚禁在华山上,永远不得放出,也许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东陵慕英还愿意来看望他,除了她,歌不凡也来了。
他朝二人轻轻一笑,道﹕“你们这麽好看我来了,我这儿甚是简陋,只有粗茶粗粮来招呼二位贵客,也不知道二位介意不。”说着,便要起身去给他们煮茶。
“不忙,不忙…”东陵慕英连忙按着虎子,她看着虎子这张清俊秀朗的脸孔,虽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却依旧不习惯,犹豫了半会儿才问道﹕“你…在这儿还习惯吗?”
虎子不以为然笑了笑,道﹕“很好,虽然不像以前那般,听不到晨练的钟鼓声,也听不到师兄弟们嘻哈打闹的欢笑声,但起码图个安静也不错。”
“那便好,我想这也是师父和皓英想看见的。对了!歌大哥有话想跟你说。”说着看了歌不凡一眼便起身退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虎子跟歌不凡二人,虎子看着歌不凡也不说话,只等着他开口,半晌歌不凡才开口说道﹕“本来东陵姑娘请我们回来只是为免我们遭毒手,也好为顾雨治好手患,我们也不会想到后来会发生如此多事,东陵姑娘比我初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有句话她一直都不敢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你杀的人都是你认识的人,那麽下手之时你是何种感受?”
虎子低头一笑,不置可否说道﹕“我杀傅青海是为了报仇、我杀苦儿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杀小林是因为他是我的绊脚石、我杀元鸿天是为了防止被他查出什麽,反正我做的事情都是有我的目的,不曾带着任何感受。”
歌不凡看着他静了半晌,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顾雨中毒…跟你有关是吗?”
虎子闻言又是一笑,淡淡说道﹕“你心裡既然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歌不凡点了点头,嘴角挑起道笑容,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顿了顿朝虎子说道﹕“我曾经很感激你,因为你答应为顾雨治好手患。我曾经也很恨你,因为你几乎杀了顾雨,可是现在我对你不怨不恨,只是东陵姑娘她不一样,你杀了她最爱的人,对她来说你应该是她的仇人,但我们都知道在她心裡你依然是她的亲人,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随着歌不凡的话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歌不凡简单的一番话却让他听出神,连东陵慕英何时进来了也不知道,只见她似乎真的消瘦了,也比前次见到时憔悴了,东陵慕英刚坐下来,他又忙站起来,笑道﹕“还是给你泡壶茶吧!刚好大师兄前些日差人送来了些茶叶。
“虎子师兄,今日我到来除了想看你,还想寻求一个答案,这些年你是如何看师父?你杀他的时候可有一刻犹豫?”
虎子的手一抖,差点把拿在手上的茶罐掉到地上,静了半晌他忽地回头一笑,那笑容很真切,东陵慕英怔了怔,彷彿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亲切敦厚的虎子,虎子又坐了回来,把茶茶倒进了茶壶裡,注入热水,半晌后才缓缓说道﹕“皓英曾教过我泡茶,他说泡茶的时候最能使你的心静下来。”他没有回答东陵慕英,彷彿对她问的置若罔闻。
“那麽皓英呢?”东陵慕英也不强迫他,既然他提及了陆皓英,她也便顺着他问了另一个问题,“除了师父就他待你最好,皓英是孤儿,对于亲情很是看重。除了大师兄他们,你在他心裡也如同兄长一般,你明知道我查错了方向,你明知道我冤枉了他,你明知道他铁了心的要给你当替死鬼,你又可曾有一刻想过站出来替他澄清?”
虎子低头一笑,冷冷的说道﹕“人都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说着,他站起身来直接别过身去不再看她,“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你走吧!”
东陵慕英失望了,她没想到虎子连辩解的机会也不要,她刚走到门口又停了脚步,似乎是在犹豫些什麽,半晌她稍稍回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出来,也是想着给你留个馀地,我在帐房看过些帐册,你是早知道师父要以砒霜入药,砒霜入药加上每晚药后一碗萝卜圆子甜汤,治病的良方就变成了催命的毒药,五年!整整五年!”东陵慕英一声冷笑,续说道﹕“刚才的问题你不给我答案我也知道,希望这裡真的可以让你静思悔过。”
屋裡只剩下虎子一人,他回想起东陵慕英刚才跟他说的话不禁一笑,其实她岂只在这事情上留了馀地,还有一件事她也应该知道却隻字未提,在寿宴当天其实他还想再杀一个人,那便是宁之凡,不为其他,只因为了不让他当上掌门,当天他早就在宁之的那碗甜汤下了砒霜,只是恐怕早就被东陵慕英洞悉阻止了他,回想起这些年筹谋一切,直接或简接的杀了那些真心待他的人,最终落得这下场他也只能付诸一笑。
他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只觉得无比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