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玄瑾依约来到了帐房,刚推门进去已看见东陵慕英在里头,她就坐在几案前埋头于眼前一堆的帐册,温玄瑾走到她面前,她却没有抬头去看他,只把几本帐册迁给他,道﹕“华山的一切所需物资用品都是由虎子师兄下山采办,每月一次,有时候或许有什麽是急需的还会再下山采办,他用了多少银两,用了来买些什麽都会记录在这些帐册里,师父他是从三年前开始用砒霜入药,我翻查过帐本,虎子师兄记下的帐册里每月都会有一笔记录不清的帐款,我假设除了我,虎子师兄也知道师父需要用上砒霜入药,那麽那项不明的帐款很有可能便是用来买药的,我想你帮忙把他那些不明帐款是什麽时候用的,用了多少都写下来,另外你看到觉得可疑的也可以写下来,然后我们再看应该怎麽做。”
帐册每月用上一本,这里共有三十多本帐册,东陵慕英和温玄瑾每人看一半,这一耗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直到日落西山总算把他们要的都整理好,聚精会神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完成了,温玄瑾不由得伸了个懒腰,“终于把这些帐册都看完了,那麽接下来应该怎麽做?还是等五爷他们回来了再商议?”
东陵慕英把他们写下的都整体好,一边把帐册收好一边说道﹕“你先去吃饭吧!这都忙了一整天,你也累了吧?”
温玄瑾楞了楞,她说的是‘你’,不是‘我们’,他不由得问道﹕“你呢?你不也是忙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吗?”
“我…”东陵慕英才刚说了一个字还没有把话说完,门外已响了敲门声,温玄瑾忙去开门,原本是卫承瑜他们几个,而且他们还带来了好几个食盒。
郁锦商瞧见他们二人错愕的神情,倒是一笑,道﹕“莞香说你们从正午后就一直在这儿忙着,本来想等你们出来一起吃饭,可是过了酉时还没见你们踏出房门,温玄瑾倒是没关系,反正撑不下去的时候你自然会自己出来找吃的,倒是慕英…”说着,他意识到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摇头轻轻一笑,道﹕“五爷说反正都是要吃晚饭的,倒不如换个新鲜的,把晚饭都挪到这边,刚好这儿有个风景不错的院子。”
东陵慕英看着卫承瑜正要说些什麽,早已饿昏头的温玄瑾已经一把拿过郁锦商手上的食盒,笑着说﹕“在什麽地方吃都没关系的,反正先吃了再说,待会还有我们忙的呢?”说着,已经拿了个鸡腿啃了一大口。
“瞧你这样还有半点少将军的风范吗?让你那些麾云骑看见还能服你吗?”郁锦商瞧见他这般吃相,不禁笑骂了他两句。
温玄瑾压根儿不理会他的调侃,一边把鸡腿塞进嘴里,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待会儿有得忙的了,不过我们有六个人…不对…”温玄瑾数了数人,这才发觉卫承敦不在,忙问道﹕“三爷呢?”
“你就吞下了再说吧!”卫承瑜哭笑不得,着实看不过眼忙给他倒了杯酒,待他缓了过来才又说道﹕“三哥说反正要盯着虎子,所以就跟他一起吃好了。”
没人说穿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若说在他们之间邋有一个人相信虎子,那便是卫承敦,他此举不过就是想证明虎子的清白,也为了给他们证明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当然他们不多不少也有疑惑,譬如说虎子是个有点微胖,笑起来就一个鼓起了的包子,一副憨厚的模样,可是他们现在找的却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光是身形已经不一样,只是结合了一切他还是最可疑的,为此东陵慕英的头又不时隐隐的发疼…
东陵慕英也是个急性子的人,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跟案子有关的事情,整顿饭下来也没吃多少,卫承瑜见她的碗里还剩大半的饭菜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搁下了碗筷,道﹕“我吃得差不多了,慕英,要不我们先进去吧!”
东陵慕英冲他点头一笑,其实她早就想离席,只是看见他们吃得正津津有味也不好扫兴,刚好卫承瑜先开口,她也欣然答应,沉莞香稍稍整理一下,盈盈一笑,道﹕“其实我们也差不多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我…还没吃完呢…!”温玄瑾也许真的饿了一整天,听到他们说的不禁一楞,看看还剩半桌子的菜,本来还想多吃几口,突然就被郁锦商一手抓起了衣服拉了起来,“拿起你的进去边吃边做吧!”
卫承瑜他们看了看东陵慕英和温玄瑾忙了一整天的成果,沉莞香看了好几张,纸上写的大同小异,都是一些日子还有银两的数目,她看得有点糊涂,“慕英,这上面写的是什麽意思?”
东陵慕英还没有说话,温玄瑾已替她解说了一遍,这一听众人都明白了她的用意,东陵慕英一边把认为能用得上的都收到一旁,一边问道﹕“五爷,郁大哥,你们今日到了药店有什麽发现吗?”
卫承瑜和郁锦商看了看对方,都是一笑,郁锦商也不卖关子直接就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板说了两件事,在前些日子的确有个小伙子来他店里想要买砒霜,说是来治家里的虫害,恰巧他店里原有的都给另一位客人留着,所以又才进了一点,但是最后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后来又碰上了大雨把砒霜给毁了,也就是你当日听到他跟店里伙计说后店药材被毁的前因,还有他说的另一位客人又那麽的恰巧正是我们都认识的虎子。”又把今日在药店买来的药粉拿了出来,轻轻一笑,道﹕“而且我们还找到了让虎子更值得怀疑的地方。”
原来郁锦商把虫药买回来就是想试探一下虎子,在来以前他们就已经去找过虎子,“你们看这些虫药跟砒霜也同样是些白色粉末,我想除了是行医之人还有经常接触它的人,平常人不可能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我故意跟虎子说因为我屋子里这几天都有老鼠,闹得我着实睡不好,所以就听人家说买了两包砒霜,可他却还真的只看了一眼就告诉我这不是砒霜,说我被人给骗了。”
温玄瑾不以为然的一笑,反驳他的推断,“郁大哥,这应该不足以断定虎子就有嫌疑吧?慕英都说过他除了是个厨子,偶尔还会到药庐帮忙,那麽他会分辨砒霜也不足为奇啊!”
“瑾大哥说得不无道理。”沉莞香难得同意温玄瑾的观点,可随后又否决了他,“可是我对此话有保留,即便是一个医者经常接触各种的药材也会遇上不认得的,尤其是特别相像的药材也会有混淆的可能,郁大哥说虎子只看了一眼就能分办他手上的不是砒霜,说实话我刚才也只看了一眼,要不是郁大哥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所以说除了经常接触它的人,旁人不可能只看一眼便能分办出来,至少我不可以。”
沉莞香说的自是有理,她从小就习医,接触药材比接触过的人还要多,平日很多药材几乎只要看一眼嗅一下便能说出它的名字,可是她也这样说那便让人不得不更怀疑虎子,温玄瑾自然也无话可说。
“那就是说虎子的嫌疑还是最大的。”他抬眼看过去,只见东陵慕英聚精会神的整理着那些纸张,完全没有搭理他们,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慕英,你看了许久,看出了什麽端倪没有?”
东陵慕英笑了笑,“自然是有。”说着,她把整理好的一些用得上分成了一份份,接下又说道﹕“我说过师父是在三年前开始以砒霜入药,可是我错了,应该说我是从三年前才知道师父以砒霜入药,因为我翻查了再之前的帐册才发现原来在五年前虎子已经开始有一笔笔记录不明的款项,而且数目跟我们查看过的大致相同,所以如果那些银两是真的用来买砒霜,那麽虎子便是更早知道师父用砒霜入药,他的嫌疑便更大了。”
温玄瑾看了看,觉得东陵慕英说得也有她的道理,可是他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虽说这些来去不明的银子可能真的是用在买砒霜,可是也不能就证明他跟傅掌门的死便有关系,二则撇开传掌门不说,苦儿和元前辈呢?把他们杀掉的原因是什麽?还有陆少侠,为什麽他宁可死也要保全虎子是真凶的秘密呢?”温玄瑾这样说实在也是无可厚非,因为有些事情他还不知道。
卫承瑜看着一脸迷茫的温玄瑾,又看见东陵慕英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低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温玄瑾,有些事情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刚才不是说慕英说过虎子偶尔也会到药庐帮忙吗?那这麽多年积累下来相信他对药理多少也会有点认识,而且他就看了一眼就能分办郁锦商手上的是不是砒霜,那麽就是说他对砒霜肯定有相当的了解,自然它的毒性和忌讳也会有所了解,是不是?”
“那又如何?当中有何关联?”温玄瑾似懂非懂,他只觉得越听是越糊涂,郁锦商摇头一笑,上前勾着他的肩膀,问道﹕“温玄瑾,你说如果一个人厨艺精湛也甚懂药理,他想把毒药渗进病者的食物里又要不让别人发现端倪,你觉得容易吗?”
“那还不简单,只要他通晓二者之间的特性…”温玄瑾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虎子把砒霜和能把它的毒性加剧的食物混和在一起,傅掌门也是因为这样中毒身亡,而且因为傅掌门平日有用砒霜入药的习惯,所以便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死亡原因是跟砒霜脱不了关系,是这样吗?”
郁锦商朝他举起了大拇指,笑道﹕“温玄瑾,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东陵慕英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前面的火盆直发楞,今日是大寒,一年到头最寒冷的一天,熊熊的炭火烧得正红,可是她现在即时是抱着双臂烤火却没感到一阵暖意,突然一件斗篷落在她身上,抬头看去果然是卫承瑜,他坐到东陵慕英身旁,脸上泛起一道暖暖的笑容。
“想什麽呢?我们都在,说出来咱们帮忙一起想。”
东陵慕英抿嘴一笑,半晌,她站起来朝温玄瑾说道﹕“瑾大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你说!虽然我的脑子不够你们的灵活,但只要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温玄瑾想也没想便答应。
“我想你把你的麾云骑全都撤走。”
她提出的要求让其他人都楞了,连一向心思慎密的卫承瑜也不知道她这是想干什麽,他皱了皱眉说道﹕“慕英,这样做是否不妥?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虎子的嫌疑最大,但是我们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同谋,也不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要是这个时候把麾云骑都撤走,恐怕我们会防不胜防。”
东陵慕英看了他们一眼,蓦然一笑,直走到桌案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天色不早而且天也冷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歇息,明日是三师叔的寿辰够忙活的。”对于他们的疑惑和顾虑,东陵慕英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的。
其他人也觉得她这个决定不妥,温玄瑾是觉得把他的麾云骑撤走自然不是什麽难事,可是他也认同卫承瑜的话,再三劝说东陵慕英三思,可是她只笑了一下,拿起了灯笼就离开了。
可是她没有回去她的屋子,反而绕过了后山来到了一座像是庙堂的地方,她走了进去只靠着灯笼微弱的火光向前走着,这里是群英堂,在这儿供奉着的都是历代掌门或是对华山有过贡献的华山门人的牌位,这地方她以前来过好几次却没有在晚上来过,傅青海和陆皓英的牌位也放了在这儿。
她把灯笼挂到一旁,先点上了香行了跪拜大礼,她大半夜来到这儿是因为昨晚宁之凡跟她说若想知道一切就来这儿找一样东西,那东西就收了在这里芸芸牌位其中之一个的后面,可是她当然不可能挨个去找,她来到了傅青海和陆皓英的牌位前希望如果他们在天有灵就给她一点的指示,半晌,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把她身旁的一幅轻纱吹得飞扬,她回头看去见到那里放了一个牌位,她楞了楞走了上前,心思一转把手往牌位后面摸索,一怔,牌位后真的有东西,拿出来一看那是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