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徒步由大堤向两侧堰边村舍走去,自从适才在岭外,無尘惊秋等人有过几句言语。这一路走来,大家都默默不语。
因为都不知不觉的沉寂在这周围的荒凉气氛之中了,总有种怪异莫名的气氛萦绕在众人之间,就连痴嘴多言的烟雨也一直很安静了下来。
走到堰堤一端,头顶正好是两峰崖缝的下面,这崖腹竟是天然中空的,只见无数村舍茅屋沿着浮萍堰错落排布。
有的地方离堰边稍远,门前有偌大一片打谷场。
有的则就在堰边,仅留舍前一道供人横穿的临水过道。
这些屋舍早已破烂坍塌,众人在残墙断垣中择路而过,到处蜘网灰尘,怪虫啾啾。
对比十年前这里合村欢聚,水融清乐之景,眼前的荒凉实在叫人感到沉闷,压抑!
烟雨仰望着那由窄而宽的天顶崖缝,终于第一个开口叹道:“奇哉!秒哉!”
惊秋对他的感叹略微会心了一点点,还是忍不住凑过耳朵问道:“奇在哪里?秒在哪里?”
烟雨道:“你看这里虽为崖腹之地,却由这三梯大水堰连环照映。
缝谷口正朝东方,早间,阳光虽不可直入内里,却照在这三堰之上,光影返照,这里面却也洞明若朗,此非一奇?
还有,这里是崖腹中空之所,照理说音声回荡,在堰这头说话,怕是连对岸都能听见。
这样,平日里‘百家和鸣’,怕是两口子在家里,连悄悄话都不敢说了,怕被邻居听了去。
可这里,上通天缝,两侧石崖上又都种满了爬山虎这些植物。
这样,声音被藤叶吸纳,被天缝隔开,大家虽居住在崖腹中空之地,却不会被彼此的音声打扰,岂不妙哉!”
惊秋望了一阵,道:“果是这样!”
又叹道:“只不知这三堰是由天成,还是牺牲了无数荷塘湾先辈的生命逐年累造才始有今日这般规模!”
其实烟雨只解对了一半,这里光线明朗固然是因为堰水面光影返照之巧。但事实上,这崖腹之所以光亮通透,还因为村湾的尽头内里存有一面神奇的‘无量光璧’。
那光壁也如日月生息般昼光夜暝,宛如另一个日头这世世代代温照着荷塘湾。显然,深处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世世代代育泽保护着荷塘湾。
然而十来年前也正是这神秘的力量最终给荷塘湾带来了灭村之灾……
众人沿着堰岸朝湾内行去,头顶的崖缝已慢慢合拢成一线天,这第三道浮萍堰外阔内窄。
外水域一半露在峰顶照应之外,里面一半却通向崖腹深处。
时值正午时分,这日本是阴空暝暝,无量光壁早已被毁,那内段水堰深处却还朦胧有亮光。
这些村舍沿水堰逐步向崖腹内平向上而建,到了里面的一段,只见所有屋舍与先前尽不同。
屋舍数量减少,虽多为一层茅屋,却都有二三层台基筑成,有的有小院落围合而成。
显然这些茅屋的等级是比下面那些屋舍高些,想来定是村中长辈们居住的所在。
其间,又有几间用石砖整齐建造的碑厅庙堂,想是祭奠之所。
过了最内层堰堤,是一道水渠,直蔓延到崖腹深处。
走到尽头竟是一帘无声无息的小瀑布,说是瀑布,却不是水帘而是雾帘,在那嶙峋石崖半腰,有上下两排像锯齿一样的巨石向外临空翘出。
这些浓密的雾气正是从这些巨石下汩汩冒出,如慕帘般泄入下面堰水里。
“瀑布”后面隐隐可以看到一块类似方形的巨大什物,仿佛一块巨大的浮冰不愿显露于外,故意借这深不知几许的水域躲在雾瀑布之后,显得格外神秘而隐蔽。
無尘等人运眼细观却怎么也看不清这物什,只觉得雾蒙蒙里好像裹着一团乳白色东西,明明该发光却又暗淡无光,看的时间久了竟头昏耳鸣不止。
众人知道厉害,忙舍了此处,继续朝里走,水域到了这里也就是了尽头。
水域上游没入山岩,没了出口,雾瀑布两侧岸边各有三扇山洞石窟门,内中隐隐有亮光,这里就是荷塘湾的禁地了!
众人跨入石窟门,进入山窟内,一面广阔静幽的荷塘横波跟前。
入口崖壁岩石上血红的“无量塘”三个大篆字已经被渗水青苔覆盖,若不仔细辨认实难发现字迹。
荷塘中央是一座参天古树,硕根虬枝,宛如蛟龙嬉水。
枝干来回盘桓,在水面上此处穿入,彼处钻出。又盘结交错,在荷塘中央向上盘桓成亩许方圆一个团圆形“树冠”。
仿佛是一座奇怪的佛门金玲,又仿佛是一朵闭实的巨型莲花。
最上面的一根巨枝直通天庭,与百丈之高的崖顶连为一体。
只是如今这宝树的许多盘枝都断落残破,残枝垂挂,原本庄严神圣之仪早已不复。
显然是先前被人在此斗法所摧毁,荷塘水面也布满了干枯的荷叶枯枝。
靠近古树旁更是凌乱狼藉,水面浮动着阵阵黑芒雾气。
离古树三五丈开外,有五个翻滚不息的暗泉,不停的翻涌着。
想来这里是外面水域的第二层源头。
众人这才明白水塘外侧的崖壁下方与外面内堰是联通着的,外层三座水堰竟以这里的几口暗泉为水源,其巧夺之功当真是不可思议!
忽然红月奔上前,双眼直瞪着这些凌乱残枝许久,口中连道“不对,不对!”
众人惊骇,無尘也发现端倪,道:“这些痕迹是才刚发生的!”
他随手掌力一吸,远远一根垂挂丝连的木枝当空拿。
只见那木枝断处,整齐划一。再看这根木枝原存在处,正是那古树主干,古树上一条阔口子开来。
惊秋道:“这些打斗痕迹如果是十多年年发生的,这树枝断口处早已残腐,绝不会还如此整齐。
而且,你们看这树干伤口如此粗浅开阔,又绝不是玄弟的问心剑所伤,这里刚刚定是发生过一场大斗!”
红月姑娘自从进入这荷塘湾,虽一直领身在前,一直默默不语。
此时,见这里与先前来时不同,也起了疑心。
众人早已凝神四周,见她痴痴望着无量塘深处内里,知道她先前所见的异状就在那里,不觉都紧张起来。
但红月心中却忽然阔朗起来,既然这里适才发生过争斗,而玄光又在这里,那么不管斗法之人有没有他,这里既然发生事状,他就一定不会不顾。
那么他定然还安然好好的。那么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没有人比她更能读懂他了,除了玄光,也没有人能令她日夜魂不守舍的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灌注在这个人身上!
众人见她快步朝荷塘内走去,都提气凝神跟在身后。
无量荷塘形状不规整,略为狭长型,内里却不是沿着内堰方向直入山腹,却是向大约是东方的一侧深入。
越往里,水域越来越窄,山洞也宽窄不一,有的地方狭窄只容一人身,有的地方开阔可行舟。
到最后,荷塘塘面只成了一道蜿蜒曲折的暗渠,众人只觉着跟着她在这个不知深浅的山洞里来回折绕。
身旁石壁上每隔一段都镶着一块斗大的乳白色的发亮荧光石,做天然照明用。
行不多久,渐渐发现有的荧光石有被利器所伤的痕迹,石壁上也显现法宝利器划伤的伤痕。
越往里走,打斗痕迹越来越多,如此摸索了许久,渠面和两侧山壁上镶嵌的荧光石越来越大,数量越来越密集。
最后的一段百十米通道笔直修长,渠道和山壁更是全部用乳白色的荧光石建造的。
渠道在通道中央由荧光石建造的石槽上越抬越高,石槽上是各种古怪兽型雕柱,整整齐齐的两排开来。
尽头是一个浑圆的白石洞门,石洞内漆黑空洞,点点悠远看不清的昏暗亮光仿佛萤火虫一般在里面来回摇曳。
石门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号古咒,那石槽最后连在洞门后的一根硕大木枝上。石洞口处被一丛错落古木枝盘桓结障。
奇怪的是古树藤上结满了许多已半边枯萎的荷叶,藤稀疏影后是无尽的空洞、黑暗。
除了隐隐看到的那许多昏昏暗暗的亮光,其景状威严肃穆又透着一种叫人心慌的死寂。
红月见石洞口的古木枝上先前生张的鲜艳荷叶已成枯叶,洞后昏昏暗暗,无丝毫红光,也听不到以往的佛号和呼号声,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红月指着那洞口里,颤声道:“就是这里!洞门后便是那些不死不活的村民,先前就在里面,只是为何…”
众人无不心绪绷紧,但见四周寂静无声,都凝神四周,無尘轻声道:“为何怎样?”
红月道:“先前那些村民不知被什么邪法所害,心智已丧,成为活尸。
虽没了心性,但日夜受蚀骨之苦,张牙舞爪,口中喃喃不停的呼号。以前走到这里早就能听到他们的哭嚎声,可现在为何一点声音也没有…”
心雨心中叹道:“难为红月姑娘一片痴心,竟独自个以弱女子身躯闯到这恶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