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地躺了一晚上,脑子里却是精神万分,第二天一早就爬下了床。
今天可是有件大事,郭井辉大老板要种生基了。
我去黑大胜家砸门,把这混小子拉了出来,俩人在村委会门前买了几根果子,叼着往郭井辉家走去。
“毛哥,据说好多明星都有种生基呢,香港那个霆峰,古巨吉他们,还有澳门赌王都有过呢!”
我白了他一眼:“越有名利越怕没命,看你这兴奋劲,你也想试试?我劝你把小卖店开遍全国的时候再种吧!”
“为啥?”
我轻蔑地笑笑:“老赶叔说过,穷人向财不向命,富人向命不向权,僧佛向善不向色,为官向权不向财。刻意去追求两者兼得,除非是身具大气运者,否则祸不单行,你觉得你是吗?”
黑大胜摇摇头:“我还是专心做买卖挣钱吧,谁让我是穷人呢。”
此时的郭井辉家来了不少乡亲,大多数都是来看稀罕的。
要知道,种生基这玩意主要流行于南方,内地几乎没有踪影。
从李卫平那标准的港普就能知道,他一定不是内地人。
像郭井辉这种半路踏上富贵门的人,更相信那些外来和尚,相比之下,我爷爷这套土把式也就入不了他的眼。
乡亲们都围在一起,看着李卫平准备东西,郭井辉跟个狗腿子一样百求必应。
先是放血把一个假人染透,然后自己剪了一缕本就稀少的头发,再剪指甲。
李卫平一边准备家伙,一边说:“把你贴身的衣服脱了。”
郭井辉赶紧照做,那股劲简直了。
整个准备阶段最血腥的,当属拔牙了。
一说拔牙,郭井辉六十多岁的老娘上劲了,她从屋里扯了根棉线,一头套在儿子的牙上,拽过另一头套在了老木门门把上,然后她猛地一关门,郭井辉一颗大黄牙就飞了出来。
东西准备的很详细:
有血液、毛发、指甲、衣物鞋子等,还有石元宝、五帝钱、假木偶等,一齐被李卫平放在一个大罐子里。
李卫平拍拍手,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好了,接下来咱们就静等午时阳气最盛阴气最衰的时刻,骗过阴府仙君下葬。”
中午前,郭井辉托人喊来村里的红白事大厨,购齐材料炖了一大锅饸烙卤子,又烧火煮饸烙面,在场的乡亲人人有份,都端着碗开始吸溜。
我和大胜也参与其中,捧着碗靠在门墩子上,吃的浑身冒汗。
“毛哥,这办假事还管饭,弄得不错啊。”
我呵呵一笑:“都是有钱烧的,你看郭井辉那德行,笑的俩眼都没了,好像过得不是白事,倒像是娶小媳妇一样。”
黑大胜几口吸完一碗面,又拧着腚跑去盛,看样子想把晚饭的肚量也透支了。
我正吸溜面条,一个人拍了拍我,我抬头一望,见是那个大仙李卫平。
“小伙子,借一步说话?”李卫平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虽然不想去,但伸手不打笑人聊,还是站起来,把碗放在门墩子上,拍拍屁股往巷子拐角走了过去。
李卫平跟在我身后,不言不语,显得高深莫测,搞得我想骂娘。
到了隐蔽的拐角处,他眼神左右扫了扫,才笑着说道:“你叫林小毛是吧?我叫你阿毛吧,你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我好奇地问:“我当然不知道了,有啥事啊?”
李卫平表情突然严肃,他向我靠近了一些,放低了声音:“我想让你救我一命。”
我顿时惊讶不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我告诉你,郭井辉活不过下午两点,你信不信?”
我摇摇头,当然不信。
但李卫平的表情又很真实……
“呵呵,我知道这话别人不会信,但你应该不一样吧?虽然我道行不深,但多少能看出来,你的混元气场和风水气场明显不合,这应该就是邪症。
但你的魂魄坚定,浑身充斥着气运吉兆,哪有半点邪症的模样,究竟是为什么,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那就救我一命,下个月我会联系你,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水落石出。”
突然,我竟从李卫平的眼神中感到了一丝杀意……
我后背冷了一下,咬咬牙问道:“我有选择吗?如果我说不帮你,恐怕我会比郭井辉先死吧?”
李卫平脸色转暖,呵呵笑了笑:“你想多了,你浑身都是吉兆,我没办法杀你。”
鬼才会信吧?
我淡淡地问道:“你说吧,我怎么救你?”
李卫平再次看了看周围,确认安全后才说:“很简单,一会我给郭井辉办完活人墓,他不出三刻定会暴毙而亡,我只要你在法事做完后找个借口把我从郭井辉身边带走,然后找辆车,哪怕是摩托车,送我去县城。”
我又不解道:“你这么怕郭井辉?就算他死了,你也不会怎么样吧?”
李卫平摇摇头:“你以为他很简单吗?实际上,是有人想让他活,如果法事出了问题,不说别的,就他带来的那两个司机,随便一个就能把我制服,何况,这里还是郭井辉的老家。”
我不屑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我保证我们村没人会管他的死活,除了他那一家子亲戚。”
事情至此,我也只好静观其变,虽然我答应的真切,但谁知道李卫平说的话是真是假,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中午时分,很多乡亲都想去瞧个热闹,便自发的开着三轮车跟着郭井辉的车一起去了地里。
我和大胜结伴,坐在三轮车斗里,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的乡亲们,我的心里有了一丝动摇。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虽然郭井辉跟我没有血缘上的牵连,但好歹笑脸相迎十几年,如果他真死了怎么办?
可他却是个恶人……
我的心里非常矛盾,郭井辉以前在村里没少干坏事,最严重的就是强奸了村里香油磨坊老板翠嫂的闺女,那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小不点,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我知道翠嫂那个闺女这些年来一直疯疯傻傻。
我仰头看看天,大太阳晃花了我的眼,老天爷是在给我提个醒?
“算了,人各有命,我见机行事就成。”
大胜在一旁问道:“见鸡?哪来的鸡?让我见见成不?”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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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坟地,郭井辉就按照李卫平说的位置让人挖坑,几个郭家的年轻后生拿着铁锨开干,没多大会儿就挖了一个一米长,半米多宽,一米多深的小坑。
李卫平下到坑底,从最下面扣了一块表面带有斑红的土坷垃,捏碎看了看,然后递给了郭井辉,郭井辉好奇地看看,又伸鼻子闻了闻,半天也没明白,问道:“李师傅,这是?”
李卫平摆摆手说:“没什么,丢了吧,咱们挖到龙尾血了,这个穴是我见过最好的。”
郭井辉闻言十分激动,连忙趴在地上,一身名贵衣服顿时粘满了土。
他探着头朝坑里望,下面明明什么都没有,但看他的表情,好像看见了钻石矿一样。
我也好奇地靠近看了看,坑里明明一片土色,李卫平刚才从哪抠了块红土?
我这边在好奇,李卫平那边手也没停,他先是让郭井辉跳进坑里佯躺了下,然后捏着两个过白事用的喷花朝坑里放了两响。
接着抱着那个装有郭井辉血液、毛发、指甲、衣物鞋子等的大罐子下了坑,将罐子平稳地安置在坑下东头。
接着就是掩埋,一切搞定后,乡亲们见也没什么稀罕,家里又都忙农活,就一股脑散去了。
我和大胜蹭上郭井辉的车,一起回到了他家的青砖院子。
下了车,李卫平应付着郭井辉的感谢,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郭井辉耳边说道:“辉哥,我爷爷想跟李师傅见个面,他说请教请教。”
郭井辉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李师傅法力无边,这不,锁镇叔也看出来了,去吧,不过临黑我要去接人,晚上叫上你爷爷,我们去县城嗨皮嗨皮,让你小子也破个处。”
我点点头,跟李卫平示意一下,再加上大胜,三个人朝我家走去。
半路上,我跟大胜说:“你店里的面包车在不?”
“在啊,咋了?”
“走,借我开开,下午我去趟镇上理发。”
大胜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我之前就跟他抱怨过头发太长。
我们顺路开了面包车,大胜他娘去给别人摘果了,所以他就留在了小卖店看生意。
开着面包车,我拉着李卫平,家也没回,直接摇摇晃晃地朝县城开去。
虽然在乡下我经常摸车,但是,我的驾照才考过科二……
半个小时后,我把车停在了去县城的乡间公路上。
李卫平一直在后座眯眼,感觉车停了,他睁开眼向窗外看了看。
“怎么,你后悔了?”
我笑了笑,点了根烟:“没有,我不能把你送到县城,那样时间太久,我就把你放这,这路上往县城的客车不少。”
“那我就下车吧。”李卫平也没啰嗦,直接就去开门。
“你真有办法知道我的毛病?还有,你为什么要郭井辉死?”
李卫平笑了笑:“自然会有办法,下个月我就回来找你,至于为什么要他死,因为,他该死……”
我点点头,李卫平下了车,站到了公路边上,没过多大会儿,一辆挤满人的破烂客车从后面开了过来。
他朝我望了一眼,嘴角带笑上了车。
我刚给车打着火,突然想到一个事。
“尼玛啊,下个月我就开学了,这家伙去哪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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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绕到镇上理了个头,由于天气太热,我直接让理发店的小妹妹给我刮了个光葫芦。
当我开车着包车回到村里的时候,还没进村,就看见了村外唯一的柏油路上停着好几辆车。
有几辆私家车,还有一辆救护车,甚至还有一辆警车,一些人影围在这些车的包围中。
路是被堵住了,我只好停下车。
见对面过来辆车,那边的人都留意了一眼,很快他们就被我的大光头亮瞎了眼。
人群中间,是我门村的领导老林叔,他旁边还有两个穿着短袖制服的民警。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站得笔直的高个汉子。
那汉子一眼就认出了我,跟身边的警察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朝我走来。
汉子到了我身边,先拉开面包车朝里面望了望,然后一把就捏住了我的脖子。
“说!李卫平去哪里了!”
这汉子我见过,是郭井辉的司机,没想到他手上力道的奇大。
我的身子也算壮实,从小因为爱得病,还被爷爷逼着学了些庄稼把式锻炼身体,平时在学校掰腕子没人能胜过我。
但此时,我的左手使劲抠着汉子的手掌,右手死命往下拉他的手臂,却无法撼动分毫。
我和汉子的脸相距不足一尺,能看清楚他的眼睛,血红的眼神像极了一条疯狗。
“呜呜……咳……”
几个呼吸间,我的视线就开始模糊了。
“娘了,难道李卫平这么灵,郭井辉真死了?
该死的,一个司机而已,手劲咋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