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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今日不宜出门

却说金雕寺离钦州城确实不远,可从城西出来,要穿过一片小树林,又说这金雕寺不同于中原寺庙,要说洛阳的白马寺是第一古伽蓝,这金雕寺比白马寺还早,此时实际上却成了一处僻静幽深的无主寺庙,只剩的那匾上一些看不懂的经文。

虽寺庙已遭了遗弃,钦州城内人大抵还是知晓金雕寺,去年一个落魄的老和尚苦行至此,便在金雕寺住下,算有了栖身之所,不好意思开张收香火钱,连出来化缘也少的很。

那位高僧整日入定,看年龄约莫早过了古稀,已是长寿。要放在普通寺庙,也该是大师级别人物。可这钦州城里人本就没甚信仰,也不在意这金雕寺。只是那老和尚倒有个年轻些的弟子,非说自己师父是个什么肉身菩萨,整日捧着那《妙法莲花经》要大家没事都来拜拜,扯的多了,竟亲自当起说客,要一个个男施主、女居士皈依,皈依的没几个,挨的嘴巴子可不少。

所以金雕寺还是偏僻荒凉,有人没人都一样。江路云进钦州之前觉得这小小寺庙有趣,明明是破落的不行,都比不上闽江中的小小江心寺,可还爱摆谱,取名——金雕寺。三个字被那唯一年轻弟子擦的干干净净,江路云特意下马,走进那金雕寺,那年轻弟子大概也是被打怕了,不说些什么要人皈依的话,只象征性的看了一眼。江路云心道百越这地方,乃武人之地,野的很,做这佛门弟子,跑这儿来作甚?

要说钦州城外最无人问津的地方大概就是金雕寺了吧?那老师父成天打坐,晚上才出去化缘,此时和年轻弟子傍晚时也回了金雕寺,这不,今天也没什么收获,二人两手空空,只喝了溪水喝了个肚饱。

还没穿过那树林,年轻弟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平日里林子里会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如今是入了夏,更是蝉鸣虫叫不止,今儿个怎就这么安静?

抬头看看天,正好是日落,今日云厚重,竟有种黑压压的感觉。

半个时辰前,江路云和明川到了金雕寺。

果然如江路云所想,此时金雕寺无人,老和尚和年轻弟子都出去化缘了。

想来平秋白确实谨慎,中午饭桌上江路云提议来金雕寺,平秋白表面说子时太晚,又说归元寺较为方便,可趁着众人都没注意,却是给了江路云一个眼神。又暗中比划——

依你之言,依我之时。

江路云心道这平秋白果真不是白当了帮主,府邸中要是有郭严的眼线,这下哪儿能摸准?

黄昏的归元寺,子时的金雕寺。都没人。

黄昏,金雕寺。

明川自追了那讨酒的怪人,回来后也不知是不是累了,话比平常少了些。

江路云道:“怎的?叫人打傻了?”

明川挠了挠脑袋,只是闷声闷气道:

“真奇怪,那人明知道打不过我,一点不退让,好像要和我拼命似的。”

上午讨酒的汉子是郭严那边的人,想来是试探试探江路云。

“最后怎样了?”

明川道:“打趴下了。”

江路云笑笑,明川年纪小,跟自己的时间却不短,这少年的脾性他最清楚。

他生来便遭遗弃,却偏偏被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暗崖”豢养,本该是一冷酷无情,轻率人命的冷血人,可明川生来却是热心肠,幼年时做小乞丐尝了人情冷暖,却也得过善良人的温情,他总记得别人的好,也不在乎自己过的到底怎样。

明川只知道自己生在建元二十年,莫说月份,是春秋还是冬夏也不知。六七岁光景又在杀手组织中过了两年,只等到江路云,才算过上正常生活。江路云一直把这少年带在身边,二人感情早如亲兄弟一般,江路云只道明川有个臭毛病——

见钱眼开的小孩子哟。

没办法,当小乞丐时得的臭毛病。

比如此时,明川道:

“你为何帮那个什么白蛇帮帮主?”

江路云敲他头:“是白龙帮。”

“有钱吗?有多少?”

江路云白他一眼。

二人一前一后穿了树林,只看见那层云厚重,天有些闷热,雨要下不下,惹的额上细汗,明川跟江路云要了折扇,可惜这东西是好看,扇起来比起大蒲扇可差远了。

果然,平秋白守时的很,已在金雕寺外等待,他此刻神色严肃,仿佛有什么心事,见江路云身旁不是那蒙面的貌美公子,平秋白有些疑惑,江路云只道明川是自己表弟,明川抱了刀愣了愣,又连忙点头,平秋白也未再多说。

原来这金雕寺处的位置奇妙,四周被那小树林围着,隐秘不说,确实是人迹罕至。江路云看天色渐晚,便开门见山道:

“平前辈是一帮之主,做事定有分寸,郭严纵使放肆,帮主也不像是个要痛下杀手之人。我们就快人快语吧。”

平秋白见江路云神色无半点紧张,心里赞叹这年轻人无畏无惧,嘴上便是客气一句侠义心肠,接着又叹口气,只道:

“黄霸先那日要掳走小女,除了要威胁老夫,还另有隐情啊。”

江路云抬眼道:“说来听听。”

“实话说,老夫想请江公子护送我小女往西去临沧。”

江路云面上不露山水,心里却道,这临沧不就是滇南王府所在?再往北走,可就是南理国了,平秋白既是两国间商路负责人,此时把女儿送到临沧,可是和这有关系?听平秋白的意思,狄安郡主是知晓这两国间暗渠之事的,和她又有关系吗?

钦州到临沧,不远也不近,可既有陆路又有水路,也非三两天能到的了,不管平秋白意图如何,若无人保护,那大小姐一人确实会凶多吉少吧?

江路云一想到平还宁那张气鼓鼓的脸,突然觉得好笑,这小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身家性命被爹爹交给自己,该气的不行了吧?当下江路云却不急着答应,却道:

“白龙帮中好手众多,护送大小姐并非难事吧?这般重要之事,我总不能贸贸然就答应了,帮主总要给我一个解释。”

平秋白只道:“少侠不知,如今帮中兄弟虽多是向我,可郭严那人狡诈,早遣了众多眼线在帮中,随时监视我举动,我怎敢将此事托付帮中兄弟?我唯有心腹一二,也将和江公子同行,可毕竟他们比不得江公子武功超绝,小女性命难以托付啊!唯有江公子,既能杀得了黄霸先,必定能护小女安全去临沧,老夫才放心。”

江路云笑道:“我若是不答应,却又知道了帮主护女之事,帮主和大小姐岂不是陷入险境?”

平秋白语塞片刻,却又爽朗大笑,只道:“江公子这副面相绝非凶恶之徒,老夫在这江湖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岂能看不出?江公子只要杀了黄霸先,就一定不是郭严的人,光这一点,老夫就对江公子放一万个心!”

江路云折扇一撑,道声好,平秋白大喜,只说此行后必重礼酬谢。江路云笑的开心,也不拒绝,此行本就是一路西去临沧,见见故人狄安郡主,只是些许特殊原因,不能大摇大摆让郡主提前得知,反正也是偷偷摸摸,再带个平还宁又如何?

此时江路云不忘问道:“帮主可认得一人,名林无异?这人在怡春院偶有露面,可是白龙帮的人?”

平秋白沉思片刻,只道:“我白龙帮帮众上千,纵有此人,老夫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不过江公子放心,只要此人在这滇南一带,不出三日定能找出他来。”

说罢平秋白又笑了笑,仿佛放下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年龄都可算得上江路云的父辈人物,这些日子为了女儿,日夜担心操劳,不得休息,只更显老迈,二人谈话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此时天还未黑,平秋白好似想起了什么,对江路云道:

“老夫身在江湖二十年,见过各种人物,识得各种人心。方才的面相之说也并非哄少侠高兴。今日你那位朋友不在,老夫也就直说了。”

江路云点点头,平秋白道:

“江公子那位戴了面纱的朋友,虽然生的俊美异常,但眉宇间总觉得有一股子邪气。且让老夫说,这是杀孽过重啊!奇怪的是,那日在府上,老夫想试探一下他,却觉得他步子虚浮,又不似身有武功之人。总之,江公子若与他同行,方且注意注意。”

江路云点点头,也不多说。心下却想,青沄宫少宫主已散功,昨夜强行动用真气已是有伤在身,能对你女儿做出点什么?何况,杀黄霸先的人可就是这俊美非常的公子,真要相托,平秋白该跪的人可是温寻。

平秋白自是不知,江路云也不说。

二人从林子出来,正要原路回城内,走两步,明川却突然道:

“怎么这么安静?”

话音刚落,林子里却是一阵细碎,竟是脚踩烂了树叶的声音,明川警惕性极高,连忙走到二人身前,江路云平视前方,这脚步声一重一轻,却也是近了,此时安静的吓人,反倒听得更加真切,明川道:

“来了。”

出来了二人,三人本是凝神屏气,出来的二人却是无甚动作,江路云一看,笑道:

“原来是两位大师回来了,我们三人刚给佛祖添了香火呢。”

那老和尚不说话,那年轻弟子却是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只指着江路云,颤抖道:

“···死···死···死人了!”

江路云心中突然一紧,再回头,平秋白倒下,一把匕首赫然插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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