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柔没表态,江路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远处在红袖的眼里,自家公子的手被这么握着,心里总归是郁闷的,于是脸上也是气鼓鼓的,明川见了,幸灾乐祸,只大笑道:
“红袖姐姐脸好胖啊!是不是偷偷吃好吃的了?”
红袖见他故意笑自己,没好气的伸手要去打他,“啪”一下还真打中了明川脑门,听得少年哎哟一声,只捂着红红脑门道:
“就让你打一下好了!”
眼看时间已是近黄昏,等的几人去到郊外的西蜀旧陵时,差不多就到时候了。徐元晋之前问江路云为何不干脆约在晚上,江路云只说这晚上荒郊野外的渗人的很,而且阴森森的不吉利。
事实呢,约尹天林的确实是江路云,地方却是这位川南节度使自己定的。秋宫白塔离尹天林的驻军处不远,纪柔是个敏感人物,不好往军中带,但是秋宫白塔人少寂静,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江路云叫徐元晋先到白塔看看,倒不是叫他去悼念悼念西蜀的先贤,毕竟人死了都是一掊土,不过名字倒都还留在了白塔之上。当年西蜀的重臣名臣几乎都死了个透,李昭下手可是没客气,不过打仗在所难免,胜利的一方慢慢的就会成为真正的主人。三十年后,你在蜀中还要说旧朝之事,人家也当你是个傻瓜,时间这种东西多么奇妙,西蜀的遗腹子南宫都不在意了,谁还记得那些西蜀旧人的名字?
世上偏偏有怪人,江路云就记得。白塔上最后一代人的名字便是西蜀最后一班朝臣,四品以上文的武的,一个不少。旁边的秋宫就是皇家陵墓,这么看来也是君臣一家,死了后也是其乐融融,只可惜现在都是一起在阎罗王面前诉苦,国不再国,家不再家,连老百姓都早忘了旧主子。
有人说当一个新生的王朝渡过了最开始的三十年之后,将稳步上升,逐渐走入繁华,而盛极而衰,在最巅峰后便开始走下坡路。安聿已经统治蜀中三十年了,李昭始终坚信,安聿仍在朝一个好的方向前进。
几人提早到了秋宫白塔,江路云一直望着天,明川跑过去凑热闹,只问他看什么,江路云只说,今天是那九星连珠的日子,介时将会看见极为罕见的景色,唬的明川把脖子都仰酸了,可是天上什么也没有。
江路云也叹口气,埋怨天气太差了。实际上,他是期待今晚也会有一轮明月,最好又大又圆,还必须亮堂。毕竟,今晚他又得做件不人道的事情。把人家小姑娘抢来,又把她送出去。
江路云虽对纪柔坦白了,可是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好在纪柔似乎没放在心上,她手里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是刚刚在集市上买的,见大家都是无聊,她便是轻轻走到了红袖身边,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小香包。红袖还没反应过来,便是闻到了香包散发的气味儿,情不自禁道:
“好香啊!”
她也是嗅觉敏锐之人,一下闻出这是十里香,这花是野的才香,很少有人能培育出来。见到送香包来的人是纪柔,红袖笑的不太自然,可还是欣然接下了。
她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十里香?”
纪柔道:
“十里香是南理国才有的野花,方才市集上有人在卖呢,但不是每一种都好。我见你刚刚正犹豫不决,所以帮你选了一个最好的···”
红袖心里虽高兴,表面上却生气道:
“哼,你别以为送我东西我就会喜欢你了!我家公子带着你,只是因为你有用而已,你可别打他的主意!”
纪柔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只道:
“那你开心吗?”
红袖道:
“啊?”
纪柔摇了摇头,道:
“别人送东西给我,我就会很开心的。”
罢了她吸了吸鼻子,模样都是不像那些个总端着架子的大小姐,也不像在神医那儿终日防备的卓幼凝,纪柔其实挺难让人讨厌起来,原来她正在闻红袖身上的气味。
红袖有些好奇道:
“你闻到什么了?”
纪柔道:
“红袖身上的气味很温暖,和你在一起的人一定很安心。”
红袖心里高兴,嘴上倒不忘说:
“我家公子才是个让人放心的人呢!”
纪柔往江路云方向看上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时,明川乱窜了过来,只抢过了红袖手上的香袋,哈哈两声,问道:
“这是什么,是什么?”
红袖生气道:
“纪柔,你也闻闻他身上的气味,一定是一股子铜臭味!哼,明川,你说说,你就会要银子,连公子都保护不好!”
明川脸一红,却是悻悻的不说话了,红袖把香包抢了回来。这时,不远处来了人,原来正是尹天林带着三两手下过来,江路云自然是笑脸迎上去,还没开口,尹天林只对手下吩咐道:
“打开。”
大晚上的,众人都被眼前东西闪了一闪,原来尹天林带来的是一对夜明珠,只开口道:
“下官先谢谢侯爷上次护送国礼之恩,陛下高兴赏赐了我这么双宝贝,下官自然拿来送给侯爷。”
江路云一愣,呵呵一笑,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骂道:
“好你个老狐狸,这么快就把人情债先堵上,想让我没法开口让你办事?”
可不是吗,尹天林以前是江封的老部下,对江路云来说也算是故人,他估计收到风声,这会怕是有麻烦来了,这人素来见风使舵,唯利是图,让他冒险却是不愿意干的。这一见面,一开口,先把人情还了,再自称下官,把距离拉远了,让江路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但是江路云脸皮何其厚,他只开门见山,一针见血,道:
“尹叔叔也知道吧,我把南理大皇子和大凉公主的婚事给搅黄了不说,还把他们的圣女给劫走了。”
说罢江路云指指纪柔,纪柔有些回避尹天林的目光,尹天林脸色不太好看,这时候来找自己能有好事?
江路云道:
“不满尹叔叔,在这蜀中,我不相信别人。圣女在我手上随时都有危险,我希望将她安置在川南军中,以护周全。”
尹天林犯难道:
“这···”
江路云歪嘴笑笑,只是道;
“南理的局势,尹叔叔也知道,登基的皇帝朝内要得到木丘贺的支持,虽然圣女不过是走一个仪式,但毕竟是风俗,少不了,说起这仪式,尹叔叔也知道吧?”
所以说南理是个怪国家,所谓仪式便是这新皇帝登基前,圣女进圣殿取出“神意”,并告诉全国人,新皇帝就是眼前要登基的人。按照江路云的想法,是让仪式举行时,纪柔变卦,说三皇子才是真皇。这必定引起骚动,大皇子会怀疑是木丘贺的主意,将这对主仆拆散了,便是好办事。
不过,江路云很快就自我否定了,其中最大的变数,实际上是纪柔本身,不止为何,江路云没有把握让纪柔完全照自己说的做。
都城的人都知道纪柔是木丘贺的侄女,这个计划在最初事实上是可行的。
江路云一番说明,尹天林并不明确表态,只是道:
“容侯爷让我再想想···”
江路云不耐烦道:
“只是暂时安置在川南军中。”
看他磨磨唧唧,明川都觉得烦了,江路云自然还有好一番的说辞要来打动尹天林,其中不乏加官进爵,金陵多多美言,或者是大到立功护国,为吾皇分忧···
没想到尹天林倒也聪明,知道轻重,他道:
“侯爷还是将这位···圣女送到狄安郡主那儿吧,还隔几日她也要来邛都,我看这才是最稳妥。“
稳妥是稳妥,时间来不及。
江路云还正要开口,徐元晋突然抽出腰间刀,比旁边的几个护卫不知快了多少,一把利刃架在了尹天林的脖子上,他隐约怒道:
“你答应是不答应?”
江路云咳嗽了两声,徐元晋没有放下刀的意思,江路云只好两手一摆,明川悄悄问道:
“这什么情况?你又不告诉我?”
江路云无奈笑笑,装作镇定,心里却是莫名其妙,徐状元这是怎么了?
之前没说过这一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