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狂妄小儿，不知礼数！”天帝身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指着尚君的鼻子喊。
就连戏无涯都没有骂过她，她怎么能被别人骂呢。
“真是可笑，狂妄小儿？若是连自家的血脉都无法保护，便是不狂妄，知礼数？这礼数我可知不起。我本是心平气和的来，若是天帝执意要冒犯我涂山一族，那我尚君断然不会和你客气。纵然你是天帝也好。我就不信，这四海八荒，当真没有礼数了。”尚君定定的站着，眉眼含着怒气，青白色的曳地裙无风自动。她觉得这是她这几万年来说的最长的话了。
“怎么，真当我无涯不在，涂山便没人了不成？”温润的声音由远及近，戏无涯身着墨蓝色长袍出现在众仙眼前。
涂山只有一张请柬，没人知道戏无涯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周围的空气都静了静，像是怕惹火了戏无涯，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略带妖异的气息。
“若是生来仙胎被你们说成是妖族，那你们这群顽固，是什么东西？”
戏无涯揉了揉尚君的脑袋，安抚着暴怒边缘的尚君。
小家伙为了守护他的子民而生气，他很开心。
这么一说众仙就不沉稳了。
“她就是那个天生仙胎？”
“那她怎么会和妖族在一起？”
虽然只是窃窃私语，可尚君和戏无涯终究还是听见了。
天生仙胎，万年来尚君是唯一一人。纵然是天帝之子，出生后也是要下凡历劫才可位列上仙之位的。
南天门有一根通天柱，刻着在世上仙的名讳。自打尚君出现以来，上面便有“尚君”的一席之地。
所以说，她的血脉是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纯正的。包括天帝。
而他们，刚才说天生仙胎为妖族。
众仙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刚才指着尚君鼻子骂的那个。
按身份来说，在座的都该称尚君一声上仙，且要行个礼的。
戏无涯没有停留，勾起尚君的细腰便往来路走去。不顾天帝的脸色，走时还没忘记把千秋酿带回来。
“小君君，无涯哥哥的酒是那些人可以尝到的吗？”
“翻了大半个狐狸洞，也没找到更廉价的了。不过这天阶够难走的。脚酸的很。”
“弄疼了小君君，无涯哥哥毁了它可解气？”
“不用了，脏了无涯哥哥的手。反正这种地方，我断然是不想再来了的。”
两人一唱一和，并没有走得很快，再加上众仙耳力极好，便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过去。
但是他们不敢说什么，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凭着戏无涯对尚君的溺爱程度，和戏无涯本身的强横无理，若是尚君当时回答的是“好”，下一息天阶便会消失于六界。
天帝忌惮戏无涯，不光是因为戏无涯性格古怪，更是因为涂山狐族的天姿之高。若是天宫与涂山开战，虽然可能最后胜的是天宫，但必定会损失惨重。
万年前的戏无涯就像是一颗明星，突然绽放光彩。从此涂山长盛不衰。
好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但正是因为如此，天帝也寻不着理由打压。
众仙都尴尬的沉默着，天帝只得草草的结束酒宴，众人也就没有多做停留。
整个过程中传闻中的二皇子都没有出现。
他只是在后花园静静的坐着，那里有和涂山一样的桃花林。
“尚君……”他喃喃着。美眸望望无尽桃花林，随即一笑，“你终于回来了。”
天宫没有月亮，怀抱大的夜明珠浮在空中。像极了那双清冷又明亮的眼睛。
只是只有他一人，难免孤寂了些。
说来也可恨，像尚君这种生来便是上仙的，本是不用下凡历劫便可安安稳稳的当个上仙的，可是之前天宫上那一出，众仙都对她有些成见，说的无非是些“连祥云决都不会捏的上仙到也真是千古第一位”云云。
虽然不知道众仙是怎么知道她不会祥云诀的，但自此她讨厌透了祥云决。
天帝纵然有着无边权利，但也拗不过众仙关于“请尚君上仙下凡历劫”的请求。更何况天帝早已看涂山一族不顺眼，便也顺了他的意。
这件事戏无涯也不好阻拦。
于是司命仙君便被赋予了一个神圣重大的使命：如何含蓄的使尚君上仙受苦历劫。
说到这司命仙君，与尚君倒有几分交情。当初戏无涯还在芜雪峰看守海棠果的时候，尚君便与他一同住在芜雪峰。那儿的天气当真是不讨喜的。司命仙君有个小徒儿，当年来芜雪峰寻海棠果，尚君便顺了个人情送给了他。
对了，这些事儿都是戏无涯讲与她听的，她是不记得分毫。
用戏无涯的话来说，就是“年纪轻轻的，忘性挺大。”
尚君撇撇嘴，她也不小了。
这司命仙君是个耿直性子，尚君央她把自己的命薄留白。
“为何？”她这般问。
尚君笑了笑，她也是有傲气的，她尚君的命，得她自己去闯。
左右不过是早点归位与晚点归位的问题，于她而言如同虚设。
有一点她没说，她也想如话本子里一般经历一段痴痴缠缠，只是这样的事，怎好同别人说呢。
于是乎，走的前一天戏无涯破例准许尚君喝酒了。
他的千秋酿是极好的，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也比不过。虽然尚君并没有尝过所谓琼浆玉液。
她只喝了几口便作罢了。若是明早醉着去地府投胎，岂不是要他们笑话她这个上仙了？
说来她也是有些紧张的。这几万年她都与戏无涯待在一块儿，去过的地方掰着戏无涯的狐狸爪子也能数过来。
其实也只有芜雪峰和这狐狸洞罢了。
戏无涯陪她看了一夜的星星。
他说：“小君君莫怕，无涯哥哥在的呢。”
“哦。”尚君点了点头。
“若是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定要同我说的。”
“哦。”届时我还有记忆吗？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非要自己闯。”
这样才好玩嘛。
“你叫我怎么不担心呢。”
莫怕莫怕。
“还好下界是没什么其他上仙，说不准你还可以碰见你姑……”
姑？
“你要好好的，记住千万不可贪恋凡尘，不然无涯哥哥也救不了你。”
恩我不会的。
听着听着尚君便睡觉了，戏无涯的肩膀使她很安心，像他的狐狸毛一样。他大概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夜吧……直到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
地府没有天地之分，一片昏暗，透露着无边的死气。尚君的白衣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地府的小仙战战兢兢地迎着尚君，阎王爷亲自吩咐孟婆记得把汤煮的好喝点。
她颤巍巍的答应了。
只是难免要等一番的，等的时候还被奈何桥上的灵魂们围观了一番，好似沾沾尚君的仙气来生便能投户好人家似的。
尚君笑笑，她连她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更何况是你们的呢。
双眸一转，突然瞥见三生石上映出她的容貌。
身着红色曳地裙，眉眼灿若星辰，娇艳可人。但显然这不是她。至少不是现在的她。
莫不成上仙也有前世今生？尚君疑惑。
“上仙，趁热喝……趁热喝。”孟婆掐着老脸给她送了一碗汤。
想必这就是孟婆汤了。无色，应该也无味吧？
尚君回过神，一饮而尽。
难喝。涩涩的。
我再也不想喝这玩意儿了。尚君如是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