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城中有两绝:一绝乃城中春色,美不胜收;这第二之绝便是洛春楼的美酒佳肴,流连忘返。此刻离午饭时间还有两个时辰,洛春楼门前来往之人依旧不少,可见洛春楼名满洛明,此名非虚。
沈断抬头瞧见楼上悬挂的显有‘洛春楼’三字的门匾,抬腿便走了进去。楼中建构分为上下两层,二楼设有包厢雅间,自然是那些达官显贵客人首选之处。
一楼摆设几排饭桌,虽没二楼讲究,但与寻常酒楼相比,也是高了几个档次不止。沈断挑了个离门近些的地方坐好,楼里伙计赶忙笑脸迎了上来,拿起桌上茶壶给其倒上,弯腰问道:“这位爷,您吃点什么?”
“我出谷以来,还没好好吃上一顿,也罢,今日借这个机会,便好好吃喝上一番!”沈断心中这般想来,便是说道:“听说满春楼的竹叶青甚是不错,给我来上一壶,在随便上几个小菜便可。”
金盆盛酒竹叶香,即来了满春楼,不喝上这竹叶青之酒,总会觉得有些缺憾。
“爷,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店中所有的竹叶青,都被那位爷要了去,小店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存酒,要不我给您来一壶桑落酒如何?”伙计一脸歉意说道。
满春楼酒窖中,本还有十坛竹叶存酒,竹叶青属烈酒,寻常几位客官共饮一壶都是有所剩余。可窗边坐着的哪位侠客竟是把这十坛全部要了去,从早晨到现在都已经喝了三大坛了,依旧毫无醉意,当真是千杯不醉,豪爽至极。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这桑落酒也是上等美酒,只是与那竹叶青相比,却少了几分烈感。无奈,也只有退而其次了。
“伙计,你去寻一酒壶来,从我坛中匀出一壶给哪位小兄弟,算是我请的!”沈断未等开口,窗边传来一句豪爽之声,对那伙计吩咐说道。
闻声瞧去,那侠客身体健壮的很,贴身衣甲遮身,肩披一紫色披风,五官端正,断剑眉下双眼炯炯有神,一杆枪套裹着的长枪立在窗边。端起一大碗酒,冲沈断微微点头示意下,仰头便是干了个底朝天。
“得嘞!小的这就给您去取!”伙计招呼了声,便是要去后厨去取酒壶。
“不必了!”沈断瞧见那侠客如此豪爽,却只给他一壶酒,自己独饮十大坛,显然是有些瞧不起他。不由出声阻止伙计。
“我看这位侠客大哥如此豪饮,也是勾起了我的酒瘾,区区一壶怕是不够,大哥若不嫌弃,可否容小弟共饮那剩下的七坛竹叶酒,算是我请。”沈断微笑朝向那侠客说道。眼中很是不服气。
“哈哈哈哈······我一人在这喝了大半天,正愁没人作伴,既然小兄弟有此雅兴,尽管坐过来便是。”侠客笑着说道。“有点意思,这小兄弟模样和大姑娘似的,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子倔劲。就是不知道这酒量如何啊?”那侠客心中这般想道,又是干了一大碗。
沈断打发下伙计,便是抬步走了过去。自顾自的满了一大碗,而后举起一碗说道:“大哥如此豪情,我便先干一碗,谢过大哥美意。”说罢,一碗酒猛的灌进肚里。当时只觉得喉喽火辣辣的难受,胃也烧的厉害,沈断憋得俊脸通红,趴在桌子上好一阵咳嗽。
沈天遗也不好酒,十年来他在暗幽谷连酒味都是没闻过,这生平第一次喝酒那经得起如此猛灌啊。
“小兄弟,这第一次喝酒可不能这般豪饮,得慢慢来才是。”侠客看他这模样不由感到好笑,出声说道。又是满了一大碗,慢慢悠悠的举起,而后干掉。
沈断看他这般休闲的模样,心里这个生气呀。右手放到桌下,单手运势,强行以内力压下了酒劲,而后说道:“我刚刚只是一时情急罢了,再来!”说罢,沈断举起大碗,一口干了下去,这一次心里有准备,干一大碗完全不是问题。
沈断手中碗底朝天,而后放到桌上,又是满了一大碗,“大哥,小弟敬你一碗,算是谢过大哥的邀请!”
那侠客看他这般模样,也是来了兴致,“哈哈哈哈······没想到小兄弟生的如此秀气,竟还有这般豪气!干了!”两大碗碰了一下,而后都是一饮而尽。
两人坐在桌前,一大碗烈酒说干就干,其他几桌客人时不时往他们二人方向瞄上一眼,这般不要命的喝法,真是大开眼界。侠客不由有些惊讶,想不到这小兄弟第一次喝酒,竟是如此海量。
片刻过后,沈断已豪饮了一坛,只是脑中稍微有点眩晕,并没有多少醉意。这十年,他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难,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可却又记起来了那般残忍的血海深仇。沈断心里实在压抑了太多的辛酸。若不是怕师父和静姨担心,他早想要大醉一场了。
“大哥,小弟初入江湖便是遇见了你,为了这缘分,小弟在敬你三大碗!”沈断想起这些事,眼中不由有些悲伤,提坛满上三碗酒,也不抬眼看那侠客,直接仰头干了下去。
“想不到这小兄弟如此年纪,也是有故事之人啊!”侠客瞧见沈断眼神,心中不由哀叹想到。也是干了三大碗。命运难测,当真让人无可奈何。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呜呜呜······爷爷······我要回家!”一群壮汉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女孩从二楼木楼道走了下来。小女孩的哭喊声吸引了楼下所有课人。
“看什么看!都不要命了吗?在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领头人个头不高,身体肥胖的很,一身奢饰长袍遮身,脸上五官淹没在一坨肥肉之中,冲着一楼客人凶横说道。客人瞧见这人赶忙低头吃饭,不敢多眼。此人在城中一带那是恶名远扬,这些普通客人可不敢惹着他。
沈断余光瞧见肥硕恶霸,又看了一眼那小女孩。手中酒碗瞬间脱手而出,不偏不正,碗口正好扣在了恶霸嘴上。酒水撒到恶霸嘴里,憋得肥脸通红,好似大马猴的红屁股,模样滑稽的很。一楼客人看他这般,想笑却又不敢笑,使劲低着头,身体略作颤抖,典型的憋笑。
恶霸拔掉嘴上的酒碗,剧烈咳嗽着。“强爷,您没事吧?······没事吧强爷?”边上壮汉赶忙上前问道。一机灵的汉子赶忙给其拍拍肥宽的后背。
“是那个不要命的?竟敢砸老子,给大爷我站出来!”恶霸怒着嚷嚷道。眼睛扫着一楼每一个角落。沈断动作太快,楼下竟没有一人知道是他干的。
“大哥,小弟有些事情要办,待我解决了麻烦,在与你接着喝。”沈断歉意的对那侠客说道。侠客不在意的说了句“无妨,我等你便是。”而后一边自斟自饮的喝着,一边悠闲的等着看好戏。他也是好奇,这小兄弟要怎么解决这麻烦。
沈断转过头来看那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是不是有个六七十岁的爷爷?他是王家村人。”
“是呀是呀!大哥哥,这恶霸叫人把我爷爷毒打了一顿,现在又要把我买到城北窑子离去,你快救救我吧!我不想去窑子,我要找爷爷!我要回家大哥哥!呜呜呜······”小女孩看见沈断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冲其哭喊说道。眼泪打湿了有些埋汰的小脸,任谁看了都心疼不忍。
沈断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声音尽量温柔着说道:“别怕,大哥哥这就去带你找爷爷!”
“就是你小子刚刚打的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还敢在这大言不惭。兄弟们,给我弄死他!”那恶霸气的浑身发抖,他名叫华强,本身就是个地痞流氓,身边聚集一帮子狠人。且背后又有洛明城两大家族之一的华家撑腰,更是无人敢得罪于他。像今天这么无缘无故的被人打了,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真叫他暴跳如雷。
“是,强爷!”身边壮汉狠狠应了一声,抬脚便向着沈断猛冲过去。
沈断冷哼一声,手上一拍桌子,桌上筷篓里的筷子都被震了起来,右手一挥,几只筷子瞬间打在了四名壮汉的身上。筷子虽轻,但被沈断注入了内劲,那四名壮汉挨这一招,身体瞬间倒飞了出去,把后面的桌凳砸了个稀巴烂。
其余三名壮汉冲到了沈断身前,沈断右脚尖挑起一个空酒坛,酒坛应力直接砸在了一名壮汉胸口,壮汉应力向后飞,跟在他后面的壮汉也被撞了出去,两人瞬间飞落在那叫华强的恶霸脚下。
最后一名壮汉发现此时就他一人站立在沈断跟前,举着手臂却是不敢打沈断一下,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眼害怕的盯着沈断。沈断可不管他此时被吓得如何,抬起一脚便把他踹飞了出去。
“那小女孩见沈断如此厉害,趁着抓她的壮汉此时害怕,失了谨慎。嘴巴一口咬住抓在他脖领处的大手,壮汉吃痛,一个不察竟松开了她。小女孩解开束缚,赶忙向沈断跑去。
那壮汉欲要上前阻拦,沈断眼疾手快,一根筷子脱手而出,直接插在了那壮汉鼻孔里,壮汉瞬间倒地嚎叫,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一楼零散的几桌客人看到那壮汉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笑了出来,却依旧不敢太大声。
“大哥哥!我想回家!呜呜······”小女孩扑到沈断怀里,委屈的哭着,模样甚是疼人。“没事,一会大哥哥就带你去找爷爷。乖!别哭了。”沈断轻抚着女孩,安慰说道。
华强气的一身肥肉剧烈颤抖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指着沈断怒声道“小子,算你狠!你给老子等······”话还没完,沈断又是挑起一个空酒坛,一把打在华强肥硕的脑袋上。华强眼睛瞪了老大,一下被砸晕了过去。
“老大!”几名壮汉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几人合力,咬牙使劲抬起华强,那般模样,好像抬得是一头肥猪一般费劲。赶忙落荒而逃。
“好!”几桌客人不禁暗声叫好,想来他们平时也没少受这华强的欺负,今日总算有人替他们出了口恶气。那位侠客也是一脸笑意,赞赏的看着沈断说道:“小兄弟如此年纪,武功竟是这般了得,且有一颗侠义心肠,这碗酒,我先干为敬!”说罢,满上一碗就仰头便干了。
沈断扶起怀中小女孩,歉意说道:“只是看不过眼教训一下罢了,如此一来倒是打搅了大哥的雅兴,这碗酒,算是小弟的赔礼。”也是一碗满满的酒,干了!
刚刚招待沈断的伙计走上前来,指着满地狼藉小心说道:“爷,您把这搞成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呀!”若平常人来洛明楼捣乱,早被扔出去了,只是这沈断的武功,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只能这般委曲求全了。
沈断拿出一大定元宝扔给那伙计问道:“这些应该够你这楼里的损失,和我这桌酒钱了吧?”
“够了够了!您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就招呼一声小的!”伙计兴奋得拿着元宝说道。若他眼前这位爷真耍起横来,也只有去惊动这酒楼老板了,只是去叫老板,便免不了一顿骂,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等等!”沈断出声阻拦。而后又扔给伙计一小块银子说道:“护城河的拱桥边上有一身着粗布衣的老者,是这小女孩的爷爷,你把她安全送到地方,这点银子,应该够你请半个时辰的假了吧。”“够了够了,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女孩安全送到。”伙计连忙说道,生怕慢了沈断会反悔。沈断给他那银子,都够他半年的工钱了。
“小妹妹,这点钱你拿着交给爷爷,然后回家去吧。”沈断又是拿出一小钱袋塞在小女孩手里,对她说道。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我还能在见到你吗?”小女孩拿着钱袋,小心翼翼问道。“会见到的,等过一阵子,大哥哥便去王家村看你,你要好好听爷爷的话,回家去吧。”沈断安慰着笑说道。
“那好吧,你可一定说话算话。”沈断微笑着点点头。小女孩这才依依不舍的说了声“大哥哥再见。”便被伙计牵着手,找他爷爷去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这次下山,竟会碰见你这般有趣的小兄弟,来!在干上一碗”侠客瞧见沈断忙完,这才大笑一声说道。沈断也是举起酒碗和侠客碰了一下,二人齐齐又是一大碗。
沈断拿起酒坛给那侠客满上,随即问道:“小弟名叫沈断,喝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大哥的大名。不知大哥可否相告啊!”
“沈断?这名字好听,也好记。也罢,咱俩既然这般投缘,不留个姓名还真说不过去。”侠客又是干了一碗,而后擦了一把溢在嘴巴上的酒水,淡淡说道:
“敖虚山——敖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