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毒大队的女人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老天知道。
是想不到大鬼会一言不合地动手?还是想不到唐门的少年会出手相救?总之,她就呆愣愣地蹲在那里,手还保持着倾倒油状液体的姿势。
“嘿嘿,唐门的噬魂砂,果然是名不虚传,啧啧,附骨之蛆,不过吗!当年唐大娘可是讲过,这噬魂砂号称是追魂夺魄,但终究是死物,就像现在,你还能控制它们吗?”
大鬼说得还是挺猖狂,但宽大的水袖上面,已经出现星星点点的孔洞,露出里面青紫色的手臂。
少年的表情也不轻松,尤其是还要关注到那个傻掉的女人,大鬼轻轻地挪着步子,明显想把祸水东引,少年却撑起双臂,大开的手掌拼命地控制着噬魂砂的方向。
蚩凡他们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又帮不上一点忙。
就像大鬼说的,噬魂砂这种东西,属于典型的认杀不认人!就算是他们现在上去围住大鬼,也不过就是给少年找更大的麻烦,还得逼他再分出一点心思照应。
大鬼也是抓住这一点,轻轻松松地就把少年弄了个手忙脚乱。眼见着少年额头上布满汗珠,分明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长官,我们这还不采取措施吗?”
蚩凡也是看出少年的难处,硬着头皮朝丹参申请,谁知道丹参嘴一撇,玩味地看着蚩凡。
“什么措施?我只认结果,现在我又不确定大鬼的身份,随意地动用部队,恐怕不合适吧?”
蚩凡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这种关头,丹参还在那儿玩什么狗屁公正,分明就是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不过蚩凡这段日子,也成长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种上来脾气,就把天捅个窟窿的性格,而是规规矩矩地退了回去,跟胡有钱他们商量对策。
蚩凡的意图也很明显,塔克拉玛干这要“起大风”的架势,内耗实在是不合适,再怎么说,人家毕竟是部队,大规模作战,他们不过就是孩子,真要仰仗的,还是丹参他们的力量!
大鬼那面也渐渐有了结果,黑色的长袍渐渐鼓胀,也不知道是他身材变化的原因,还是使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他青紫色的双手上面,开始闪动着水状的波纹,噬魂砂附着在上面,竟然没有直接渗入,而是犹如遇见了不着力的水面,轻轻飘落,随着少年控制再度扬起,却又贴近滑落,如此反复。
“着!”随着大鬼的一声爆喝,双手上的波纹,颤动的更为剧烈,拼命想要钻入他身体的噬魂砂,竟然被波纹震颤地倒射,目标却是那蹲着的蠢女人!
“啊”这蠢女人早不回神、晚不回神,偏偏死到临头,才恋恋不舍,看来都说人临终时会有预感,这话真不假!
少年也是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喷吐在指尖,而他的双手,竟像是两个容器,赤红的血液竟然完全被他的手指吸纳,看起来就像套上一副红色手套!
“噬魂砂灵、唐门手令、定!”
随着少年手臂的挥动,噬魂砂奔涌的状态也满满平复,却仍然朝着那个蠢女人移动。
大鬼也看出了少年的勉强,双掌毫不留情地连连轰出,硬生生地把噬魂砂向外推出。
少年支撑的时间越长,双手的血色越淡,到了最后,连他的眼睛、鼻孔甚至耳朵,都渗出血迹淌入双手。
“给我开”随着大鬼最后的嘶吼,僵持不下的噬魂砂再起了变故,层层叠叠、数之不尽的沙砾开始有规律的波动。
少年尝试了无数次,才黯然地发现,噬魂砂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无论他怎样改变姿势,噬魂砂都开始不可控地朝着女人移动。
少年能感觉到噬魂砂上,传来的兴奋与嗜杀!
“噗”少年的一口鲜血吐在地面,跟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状态极度的萎靡!
“唉”少年勉力地撑在地面,萎靡的神情里,眼睛却依然那般澄澈,悠悠地一声叹息,令蚩凡感觉到无尽的落寞,隐约间让他回想起孤身爬下长白山的决然!
少年的步子显得极为缓慢,却偏偏能赶在噬魂砂之前,随着第一颗沙砾,缓缓没入少年的身体,他脸上还能保持着从容的笑意,第二颗、第三颗……少年的笑脸未变,只是七窍渗出的血迹,开始变得乌黑。
当那个弱智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时候,少年已经挡在她面前,拦住了最后一波敌我不分的噬魂砂!
“唉,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吧,再来……唔”
少年的叮嘱终究还是没有说完,哇地一口黑血,喷吐在女人的白大褂上,不知道是少年可怖的笑脸,还是黑血的腥臭,总之女人突然一声哀嚎,奔跑着回到大部队,还在那里哭泣个不停,之前成了缩头乌龟的一干白大褂,顿时分出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柔声细语地安慰。
少年终归还是没有倒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疤脸,少年还想露出笑脸,只是噬魂砂的腐蚀,让他唯一开口,便血流不止。
“别说话、别说话!”蚩凡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愤怒?痛苦?那他又该为谁愤怒?女人的行为,不是他早有预料?痛苦?这是少年自己的选择,他又何必痛苦?
人世间似乎总是存在着这样的不公,为什么善良的人,永远都要受苦,而那些草菅人命、贪嗔痴怨的家伙却总能得救?难道连老天都看好人好欺负?
可能是感受到蚩凡的怒意,少年即使带着喷吐着鲜血,却仍要说话。
“蚩、蚩凡,你听我讲,你衣袖上的毒液是西北大漠的沙蝮蛇,他手上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但是他决不是湘西二鬼!湘西、湘西二鬼,挡、挡不住我的噬魂砂!小、小心”
蚩凡看着这种时候,依然不忘之前承诺的少年,心中的悲伤积郁到极致,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啊!这又是何必呢?
“还、还有,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甭说是一件事,哪怕是现在要蚩凡的四肢,蚩凡都不会有任何犹豫,他的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
“你说,什么事都行!”
少年的目光开始慢慢涣散,噬魂砂的威力开始凸显出来,他的四肢、脸庞,所有裸露出来的地方,开始呈现出一种蜂窝状,可那又如何呢?蚩凡反而更加难过。
“可不可以送我回唐门后山?唉、本想结束,邀请你们的,我的性子闷,也没什么朋友,就想再看一眼,那后山的小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