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待在宫殿里,她本身就是一个不爱动的人,何况雨影今天要苍肜带她去看十八层地狱。她躲都来不及了。所以雨影就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了。
苍肜好笑地看着兴致勃勃的雨影,问:“你不怕吗?”
“怕,但是没见过,有点好奇。”她也诚实。
“第一层,拔舌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说谎骗人。死后就被打入这个拔舌地狱。”苍肜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冥王没别的事做,居然会答应陪这个认识还不到几天的女孩逛十八层地狱,当他这样对他的侍卫说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眼里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是吃错了什么吗?
雨影看着小鬼将人的嘴掰开,用铁钳夹住舌头,慢慢拉长……她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嘀咕了一句:“真是残忍。”
然后是剪刀地狱。
“在阳间,若妇人的丈夫不幸提前死去,她便守了寡,你若唆使她再嫁,或是为她牵线搭桥,那么你死后就会被打入剪刀地狱,剪断你的十个手指!更不用说她的丈夫还没死。”
对于这个,雨影不以为然地说:“要女人不许再嫁,男人也不能再娶这样才公平啊。没死另当别论。既是死了,如果那女人爱着那个男人,她甘愿守寡那是她的事,她要不愿意呢?也不能强迫她啊。”
一路又经过铁树,孽镜,蒸笼……只见雨影的脸色越来越差,话也越来越少。
苍肜逗她:“害怕了?”
雨影吁了口气,说:“其实哪里只有人间造孽多,就算是青空,也未必不见得没有这种人。只是我们总是对自己说,我们是神,不会犯罪,如果犯了罪,是要到暗界受罚的。所以那些进了暗界的神,往往自暴自弃,再得不到重生。”
现在他们正在血池地狱。凡不尊敬他人,不孝敬父母,不正直,歪门邪道之人,死后将打入血池地狱。投入血池中受苦。
满是鲜血的池子,咕咕地往外冒着散发着腥臭的血,一个个满身是血的人冒出来,又沉下去,伸出来的胳膊也都是血,看着极其恶心。
已经过了十二个地狱,这是第十三个。雨影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吐了起来,脸色发白。
苍肜扶住她,问:“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雨影抹了抹嘴,说:“看,我要看到最后一层,我要知道人世的罪恶。”
正说着,雨影的脚里一软,眼见着就要掉进这个恐怖的池子了。她的脑里一片空白,吓得不知所措。
苍肜拉住雨影,飞身离开池子边,等站定后,急忙问:“你没事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脸上的担忧的表情旋即恢复到原来冷漠的样子,“叫你别来的。这可不是玩的地方,这是地狱。”
“我知道这是地狱。”雨影飞快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人世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罪恶。”
苍肜愣了一愣,忽然冷笑道:“你以为青空就少了吗?好了,回去吧。”他转身离开。
雨影在后面喊:“如果刚才,我掉进了血池,你会不会担心我?会不会救我?”
苍肜的身影顿了顿,没回头,大步离去。
雨影怅然地走回去,心里若有所失。这才认识几天,她怎么就对他这么好奇,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挠了挠头,不会是一见钟情吧?可是刚见的时候,他还暗指她是小狗来着,怎么可能钟情呢。
殷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看到雨影回来,迎上去:“怎么,参观完了?好看吗?”
雨影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要是看到,准晕掉。我没想到,死后的人要受那么大的痛苦。”
殷正了正色说:“谁说我没见过。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我才不想看的。无论生前多么风光,死后还是一样遭受各种折磨。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是一样的。”
“你去过恶灵界?”
“很恐怖的一个地方。但是我没深入下去,想必里面更加恐怖。”殷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如果不是焱,怕自己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想到焱,殷又担心起来,焱到底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呢?她苦笑起来:“我真是没想到,出了一个地狱,又到一个地狱。难道我的人生,注定要在地狱中来来回回吗?”
雨影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其实找到又怎样,我还是要回那个阴暗的世界,跟这里相同的世界。雨影你知道吗?以前很多时候,我都感到深深的绝望。那种绝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没有办法遏制的。”
“可你现在有了焱。既然爱他,就在他身边吧。”雨影咬咬牙,“我再去求求冥王,看他能不能放我们走。”
可是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冥王人影,殷说他肯定忙着呢。雨影在房间里打转转,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软禁我们吗?算了,我去找找看。”
说完腾腾地走了出去,在宫里找个半天,终于找到了苍肜。
苍肜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问到:“这次又想我带你去哪儿?”
雨影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是想来问问你,你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苍肜的脸色一沉,说:“我并不打算放你们走。”
雨影急了:“你这个人也奇怪,先前你说要殷种花,可她又没办法种出来。我问你是不是爱上了殷,所以要将她留下,你也不回答我。那么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所以才不放我们走!”雨影气鼓鼓的。
苍肜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她们留下呢?他想起那天,不忍拂了看上去和他一般冷淡的殷的意,在暗道口守着,却看到一个女孩手脚并用爬出暗道狼狈的样子。她看到他,丝毫不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闯进来的,还说自己是乱窜窜进来的,哪里有人乱窜窜到水里的。不过既然她说她是水域的人,倒是有可能的。她还问自己,不放她们,是不是看上殷了。我问她们,有没有爱过。其实,我是想要知道,她有没有爱的人。
后来去看曼珠沙华,她说,有没有人可以不忘记?如果可以,他们一定不会想要忘记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她有重要的人吗?她不想忘记的是谁?心突然会一抽。有些疼。自己也会动心吗?
等到了血池,她差点掉下去,那时自己的心悬在半空中。她问,如果她掉下去,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救她。当时差点就想回答,会。可是……
苍肜撇转了头,沙哑着嗓子:“为什么要这样问?”
雨影看他似乎有些受伤的样子,说话不利索起来:“我,我……要不然,你说你为什么不放我们走?”
“你们走去哪里?”苍肜淡淡地说,“你们本来是从暗道过来,难道如今却要从正道回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暗探。”
“我,我们可以仍旧从暗道回去啊。”雨影不死心地说。
“我不准!”苍肜忽然怒气冲冲地说,转身拂袖而去。
雨影吓了一跳,他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