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达,对天下怎么看?”荀攸道:“诚入主公所言,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戏志才摇了摇头道:“我与主公私下里聊过,他从来不这么认为。”荀攸一愣,这才道:“那主公怎么说?”
戏志才却避而不答:“主公身边才智之士不胜枚举,唯有公达是其中翘楚。杨修虽然是可造之材,让锋芒毕露,恐会遭他人暗算。你需谨记,时刻提点一二。”荀攸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戏志才如同交代遗言一般继续道:“若东郡不可夺,便让主公放弃。”荀攸一愣,问道:“为何要放弃?”戏志才笑道:“以退为进。若荀文若说服曹操,恐怕东郡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曹操凭借自己的铁腕,可以完全掌控东郡。我们强取,恐怕周围的诸侯,就不答应了。我们,拖不起。”
荀攸这才点头道:“他们不敢这么做,而且文若也不会出这样的谋略。虽然他想得到,可是我了解他的性格。”戏志才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确定,你真的懂他。即便是荀谌,当初与主公打赌。说要能赢他,他便说服文若投效主公。可结果呢?显而易见。”
荀攸叹息摇头:“世事难料,人心难度呀!”戏志才继续道:“若我军退守,同时可以与周边诸侯保持良好关系。同时,继续保持汝南,一副要在豫州大展拳脚的架势。一方面恐吓孔伷,另一方面让让刘岱和曹操麻痹大意。以为我等重点已经转移到了豫州。而后离间刘岱与曹操。”
荀攸道:“离间之计,可一,可二,不可三呀!我等之前就怂恿张邈与曹操,刘岱对此事颇为在意。虽然张邈投效主公,主公依然委以重任,可张邈已经慢慢不再问事。反而一心发展家族,通过自己陈留太守身份,暗中让族弟加入了商会了。可如此计谋,怎么可反复使用,必然会被看破呀!”
戏志才笑道:“离间,这便是离间的精髓。要离间,不一定看他是否对对方忠臣,而是看如何找到这个切入点。天下没有无缝的情谊,即便是部将,也没有绝对忠臣一说。要离间曹操和刘岱,只需暗中告诉刘岱,曹操已经强大,且羽翼丰满即可。”
“羽翼丰满的曹操,当初不就是夺取了张邈手中的陈留吗?如今,在夺你的兖州,也在情理之中呀。”想到这一层,荀攸恍然大悟。而此刻,戏志才,已经有些虚弱了,荀攸扶他坐在庭院中歇息。
戏志才喘息片刻,这才道:“公达,我死后,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遗愿。其一,我推举颍川书院同窗,郭嘉郭奉孝接替我。为主公谋划未来,以图大业。其二,我们此去东郡濮阳,发现了一伙人,在暗中与吾等作对。你需要调动一切资源,去查清这伙人的目的。我怕他们会对主公不利。其三,我之韬略,主公知晓。望主公夺取兖州豫州后,莫图徐州。徐州乃四战之地,又富甲一方。无数诸侯窥探已久,可陶谦老而弥坚。然而毕竟年岁已高,恐难保徐州。倒是徐州必定乱战丛生,望主公不可染指。需北上,夺河内、河南、弘农、河东。退可守虎牢,进可占三辅,夺西凉一统天下有其三。到时大事可成,迎天子返回东都洛阳。携天子以令不臣。咳咳咳...。”
荀攸连忙拍打了一下戏志才的后背,戏志才这才好受了一些。荀攸转眼看到,地上的血迹,顿时心焦不已。“志才放心,攸一定,一心辅佐主公,成就不是功业。”戏志才笑道:“其实,想要破曹操,拿下东郡。我心中,早有一计。只是...如今,到此刻,也不得不说了。”
戏志才酝酿许久才道:“离间荀彧与曹操,曹操身边无几个智谋之士。程昱,酷吏而已,略有智谋,也与公台相当。却不善大略。懂得把握全局者,唯有佐王之才的荀文若了。只是这样,恐怕...。”
荀攸知道,这是估计荀家。加上荀家在孙嘉身边的分量,可谓是举足轻重。孙嘉身边的谋士,大多也都来自颍川。自己虽然是寒门,可也是颍川的一员。他也不像用如此毒计。可他也清楚,要夺东郡,必须断曹操膀臂,让曹操四面楚歌。不然,以这位的果敢,恐怕很难被击败。到时候徒损兵将。
在戏志才看来,曹操便是孙嘉路上的一大绊脚石,怎么弄死都不为过。
荀攸深深的冲着戏志才鞠躬道:“志才之言,攸记下了。若我军战不下东郡,我便将此计,献于主公。”戏志才依然是浅浅一笑,略有倦意的道:“公达,我有些累,扶我回去歇息。”
荀攸答应,扶着戏志才,朝着房中而去。就在路上,戏志才本来搭载自己肩头的手,忽然一松。真人就这么顺势滑落,荀攸一把抓住,惊呼道:“志才,志才!!!”闻声而来的张绣立刻跨步而入,看到荀攸怀中的戏志才,这才手探鼻息。
张绣的手,本能的一抖,叹道:“军师,军师他,他先去了。”久经沙场的汉子,居然不知怎的,留下泪来。无声的泪痕,低声的呜咽,都能说明他真的很悲痛。若自己保护的再好一些,恐怕不会如此。
“军师,都是张绣保护不周,张绣对不起军师。”说着,就要横剑自吻,被荀攸一把拉住道:“军师大仇未报,你怎可轻生。”听到这话,张绣收起悲伤道:“军师,我一定为你报仇雪恨,提夏侯渊人头,来你墓前,祭奠军师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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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许昌城内,刚刚被朝廷上表为,兖州刺史的孙嘉,此刻正在悠闲的浇花。戏志才的事情,在孙嘉看来,只要华佗一到。一切都将迎刃而解,自己只需要等待手下们,凯旋而归就好。
“主公,主公,军事他...!”听到胡强的话,孙嘉一把夺过胡强手中的飞鸽传书,摊开来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军师戏志才,不治身亡。”简单的一段话,看的孙嘉心中口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少了什么东西一般,难受。
“军师,军师怎么可能有事,立刻给我在会一封书信,询问看看。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军师怎么可能死掉。我可是主角,我的属下,我一个治愈术就没事了,怎么可能死掉。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嘉自言自语一番,胡强只得在跑一趟。
过不多时,胡强再次回到府中。此刻的孙嘉在书房看书,不过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完全就是心猿意马。“消息是假的?”听到孙嘉询问的问话,胡强也想回答是的。可是他知道,一切都不是这样。
“主公,节哀,军师他...。”孙嘉一把将一个竹简砸了过来,胡强不闪不避挨了一下。孙嘉道:“你为什么不避开?”胡强一下就跪下了:“主公,我知道主公,对军师颇有依赖。大局上,也都是军师为主公筹谋。从讨伐董卓起,就不断为主公鞠躬尽瘁。可是,逝者已矣,还请主公节哀呀!”
孙嘉听到胡强的话,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呜呜呜...。”半晌这才道:“我也不过是个二十多的少年,要我承受这么多,我也受不了呀!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顺利一些,又遇到军师忽然身亡的消息。军师为我的基业,打下了最为坚实的基础,可我呢,什么都没能给他。”
一边说,孙嘉就一边哭,哭的就像个孩子一般。胡强第一次觉得,主公真的不容易。他在人前总是那么的笑,笑的那么的灿烂。时常冒出的新点子,也让人为之一亮。甚至于主公也会做一些荒唐的事。
可一旦到了政事上,主公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即便是那些谋士都自叹不如。可唯有戏志才,与主公疏离,可实际上两人确谈的最为畅快。很多思想上,都不谋而合,甚至于在现在很多人眼中,他们的谈话内容,太过离经叛大道。
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上下级,倒不如说是知己来的更贴切。
这一哭就是半个多时辰,孙嘉这才止住眼泪,收敛心中伤痛道:“命,荀谌,停止与袁术军的配合,返回许昌坐镇。调陈群前往汝南,辅佐刘辟将军坐镇汝南,驻守一方,防止孔伷老儿。同时,下达我的口令,全军为军师节哀,三日。人人着孝服,已祭奠军师。在传令陈留,命太守张邈亲自操办军师葬礼,务必风光大葬。”
说完孙嘉顿了顿:“给我备马,我要去陈留。”胡强愣愣的看着孙嘉道:“主公,您要亲自前往。”孙嘉道:“废什么话,在敢多言,我让典韦大巴掌呼你一脸。”胡强顿时感觉到脸疼,这才二话不说跑去备马了。
一条条命令,很快就传达而出。作为,孙嘉的秘书,钟繇得知这消息时,也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把。“什么,你是说,主公居然策马,独自一人去陈留了。”胡强点点头,钟繇这才道:“主公命令你速速下达,我会尽快知会大家的。说着,也二话不说,收拾行囊:“你去调集亲卫,并将事情告诉典校尉,让典校尉速速去保护主公周全。”
胡强离去:“诺。”钟繇也火急火燎的,跑去和陈群等同僚商量。主公如此胡来,居然一个人就跑了。
等糜芳、陈群等人得知后,还是纷纷叹息不已。不过,心中都有些感动。虽然军师在军中地位不低,可是主公能为了军师如此。可以看出,主公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属下的。自己等人跟了这样的主公,心中自然是欣喜若狂。
独自一人策马狂奔,以酒为伴的孙嘉,一路心碎的朝着陈留敢,一边独自朗诵道:“军师祠堂何处寻,陈留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隔叶黄鹂空好音。曾经频烦天下计,鞠躬尽瘁开济业。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哈哈哈,好诗,好诗,志才我敬你。”
说着,孙嘉举起手中的酒壶,对着陈留方向仰天举了举。一下洒下一口酒,这才自己也满饮一口。继续放声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多了一份唏嘘和伤怀。
“好诗,好诗。隐王做的一手好诗,果然让我等刮目相看。”一名黑衣人,从斜刺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