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爷看黛玉今日的安静,心中暗喜,黛玉见到他,似乎也有些熟悉的感觉,这个人的出现给自己的家族所带了的痛苦或者已经成为黛玉骨子里畏惧的东西,即使在因为中毒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她还是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水溶看到自己的干女儿卿格格牵着黛玉的手,才明白她今日的安静是这个女儿的功劳。
他收养的女儿晴儿如今被称为卿格格,这些日总是经常来陪黛玉,黛玉看着这个伶俐的孩子却根本认不出来,因为中毒的原因她对许多记忆都只是一片囫囵,甚至连北静王精心布置的书也没有去翻过。
“阿玛,额娘今天听我说了好一会话。”
水溶笑了:“你这额娘到叫得快。”他的心里莫名地一暖,握住晴儿的手,又待扶住黛玉的肩,黛玉功夫却没有失去,轻轻一滑就让北静王落了一个空。北静王讪讪道:“真希望你有一天做格格的额娘。”卿格格笑:“阿玛,等额娘好了,一定会做我额娘的。”黛玉戒备地看了北静王爷一眼,冷冷地一笑。这一眼让北静王的心几乎彻底凉了。那时怎样的一种厌憎。黛玉清醒的时候还会因为教养而忍耐的厌憎在这一刻表现得实在太自然了。北静王感到了一种无比的冰冷。
北静王水溶给自己到了几杯酒,这酒落下肚让他保持了他的微笑。
酒真是一个暖和人的东西,让他从自己的心灰意冷中又一次鼓舞起来。有家人来请,说良辅派人来传皇帝的旨意了,自己忙吩咐晴儿“你不要到处乱跑陪着林小姐。”待要走出去。临走又看了黛玉一眼,竟然十分地不舍。
晴儿忙道:“您就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玩,就在这里陪姑姑。”
北静王爷看了晴儿一眼,晴儿自知失言,忙道:“我以后不叫她额娘,叫她姑姑,觉得额娘好老哦。”“北静王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你精灵古怪。”忙出去了。
晴儿等北静王走出去了,对黛玉伸了伸舌头:“姑姑,您再不好起来,我还不知要错多少次呢。”她将脸靠在黛玉膝上,默默地掉下泪来。
最初晴儿看到黛玉,是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还能见到姑姑,但姑姑似乎中毒,先是昏昏沉沉,然后又痴痴呆呆,对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哪里有从前在一起时两个人的亲热,这下心里十分难过,日日只在黛玉身边陪伴,北静王没有想到两个人的渊源,还以为两个人和睦,反而十分开心。
晴儿想要黛玉恢复记忆,就把育婴堂的旧事说给黛玉听,还说自己原来是叫晴儿,当时形势紧急,北静王爷问起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把可卿两个字说了出来,那时可卿去看贾菌,总说自己叫这个名字,孩子们对于漂亮而又风情的女人印象总是特别深。如今在北静王府里,晴儿自己被别人叫着卿格格,时间长了,也渐渐习惯了。她开朗活泼,北静王爷十分喜欢,只是因为顾忌她是自己半途收养的,亲戚又在京中,总是不让她出去,如今她也十一岁了,自然是十分地不开心。她很想念自己育婴堂的朋友,所以暗中留意北静王的动静,总想知道自己的小伙伴们现在到哪里去了。她叨叨咕咕地和黛玉说话,小人大样地叹气,说:“姑姑,我总是做梦梦见您,想起您当年和我说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当时我不懂,如今我知道姑姑是要保护我们育婴堂里所有人的安全,姑姑说的话总是对的,爷爷走了以后我落到这里来,我的小伙伴们真的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有危险吗,我每天都在担心他们。”
黛玉慢慢扶起晴儿的头,似乎努力想着什么,这时候门外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掠进门来,晴儿正要叫,那人却开口了:“晴儿是我。”
晴儿大喜:“父亲,您怎么大白天来了。”
这个人却是贾珠。他看来更加沉稳了,晴儿忙奔过去要关上门。门外却站着一人。却是段传秀。几个丫头被他点穴了。
贾珠原来经常到北静王府看晴儿,这一段因为明朝的两个皇帝都在争正统,把个贾珠弄得无所适从,这内讧让他的队伍在山里留下来了,尽力地在一些荒僻的地方生存,也收留了不少难民。去向不明的时候他到常常去贾府,看望自己的母亲和祖母,也来看晴儿。如今因为郑成功想通过水路北上,光复南京,他的心又暖了。开始积极地为这件事做内应,于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黛玉的情况是他和胡大夫最牵挂的。胡大夫昨晚来为北静王的母亲治疗风湿,晴儿让他去看了黛玉,黛玉的情况让胡大夫十分不安,回去一干人商量了一阵,胡大夫说最近他翻遍了古今的医书,又找了一个苗人的偏房方,准备了半个多月了,如今药引也有了,黛玉之毒若不尽快解了,恐怕很难有更好的时机,拖下去就真的傻了,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几个人悄悄带经过一番安排,决定把黛玉救出去。让胡大夫放手治疗。他和段传秀打了一个暗号。
“爸爸你也带我走。”贾珠犹豫了一下,段传秀道:“你这个时候救走林姑娘,孩子也不好交代,孩子有这么大了,你就带上她吧。”
贾珠叹息:“我们居无定所,带上她如何方便,再过几年,她大一点再说吧。”对晴儿道:“你先留在这里,过几年父亲安定下来,一定带你走。”
“总是这句话,”晴儿不开心地,转而犹豫了一下
“算了,我也没有和老太太告别,我这样走了,她会难过死了。”
贾珠歉疚地:“老太太对晴儿还真是好。晴儿要好好孝敬老人家。”
晴儿点头,对黛玉十分不舍,听着贾珠吩咐,忙着收拾了黛玉日常吃的药。让段传秀带在身上。
晴儿嘱咐道:“这个红瓶子里的药姑姑每晚要吃的,可不能断了。恰好阿玛刚刚配了三个月的,姑姑再吃三个月,就会好了。”
“阿玛,”贾珠看着晴儿:“你平时这样叫他。”脸上十分不好看了。
晴儿红了脸:“他让我叫的。”
段传秀忙打岔:“别为难孩子,叫个阿玛而已。”
贾珠叹气:“也是,你说我凭什么带这孩子走,这几年,人家才对她有养育之恩。”
晴儿忙推了父亲一把:“快带姑姑走吧,您不就是要反清复明,怕我拖累您,我不麻烦您,会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过父亲,您可得照顾好我姑姑。”
贾珠要抱黛玉,黛玉却自然闪开,她虽然病着,却没有人能靠近她。贾珠道:“妹妹是我。”黛玉呆呆地看着,似乎有些犹豫,晴儿道:“姑姑,我带你出去。”牵起黛玉,从后门出去,黛玉略有些明白,黛玉看到自己的马奔过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含泪到:“晴儿”。晴儿点头:“姑姑是我,父亲来救你了,你不要出声。”段传秀点了晴儿穴道:“格格委屈一下。”让黛玉上自己的马。黛玉看着这马,没有动。那马伸过头来,对黛玉嗅了几嗅,尾巴要了又摇,一副欢喜不禁的样子。
两个人窜上屋顶,就要离开。
北静王刚会过良辅,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东西要给良辅看,忙回书房拿,却见到段传秀贾珠上房顶,什么也顾不上,就扑了上来。段传秀拔出绣春刀,立时和他斗在一起。
贾珠毫不恋战,迅速跳下去,那边停着两匹马。黛玉抚着自己的马,满眼的泪。
北静王慌了,顾不上和段传秀缠斗,一心要追贾珠,护卫大叫有刺客,一时护卫朝贾珠追了过来。
贾蓉这两日正在北静王府,此时化了一个女装,其实他早到了后院,心里早知道是什么情况,如何会坏贾珠的事,看北静王被段传秀缠着脱不开身,忙从侧门溜出去,拿张香帕蒙了脸,贾珠出去见到贾蓉,正要拔刀,贾蓉笑到:“我的亲叔叔,连侄儿也不认识了,我知道你今日就会有这番事,我帮您挡住追兵,这夹墙左拐第三个门您去拍门求救,那里有人接应。”
贾珠细看真是贾蓉,笑到:“早知道你是育婴堂的人,原来还真是的,只是你这装女人还真像。谢了”
。
贾蓉笑:我要真是个女人就好了。贾珠大笑,扶黛玉上马,沿着巷道狂奔,果然左拐第三个门开了,一女子的声音道:叔叔快进来。
贾珠看过,原来却是贾芸和红玉。这下大喜过望,原来这里也是倪二家的机关出口。
段传秀见北静王无心和自己恋战,也就很快脱身了,北静王追到后墙夹道,一直追了几里地,眼见要出城了,哪里见到人影,不知为何,竟然预感今日和黛玉永诀,但觉万千心事从此成灰,竟然落下泪来。
我到底失去你了。
回来面对黛玉住过的房子,坐在那里,看着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东西,竟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绝望。晴儿小心地陪在旁边,不知为何,她竟然从内心里十分心疼养父。她也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地为他到了一杯茶。
良辅进来,对北静王道:“贾宝玉到了铁槛寺。忠顺王府有人暗中跟踪他,皇上让王爷派人暗中保护。”
北静王也气愤地:“为什么要保护他,我不管他是谁,皇上要保护自己派人去。”他摇摇头,“我累了。”
宝玉和探春紫鹃在庙里等着良辅,良辅出去一天了,说出去打探消息,让三人一定等自己,却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来,宝玉十分心急,庙里的道士自称姓王,一直耐心地带宝玉山前山后四处游玩,宝玉好笑,说怎么所有的道士都姓王呢,难道都是我母亲家的亲戚。
探春道:“哥哥可别浑说,佛道之地还是要忌讳一点。”紫鹃体力不支,没有力气陪这对兄妹瞎逛,自己在庙里看小和尚做斋饭,没想到斋饭里无数新奇变化,竟然忘记了忧烦。那主厨的和尚人称觉远,到也耐心,竟然教给了紫鹃一些绝学,紫鹃原来就聪明,很快学会了其中精髓。聂青在一边帮厨,看紫鹃似乎与昨日大不相同,他也没有细想。
宝玉回来也十分吃惊,说自己和三妹妹无所事事一日,只是吟得几首没用的诗,这紫鹃可大有收获了。紫鹃笑:“我原来也不会厨房的事,小姐一样被老太太养到这么大,乍然离家,觉得没有活路了,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巧活儿。我也不想去云南找我家姑娘了,就在这庙里做个烧火丫头好了。”
那觉远面露喜色。忙为几人预备斋饭去了。
宝玉笑到:这可是庙里,若是个尼姑庵,你还好存身。
觉远忙道:后山就有尼庵。
紫鹃淡淡道:我如今看得穿了,其实在庙里还是庵里出家都是一理,既然超脱,如何又拘泥男女。只烦师傅为我准备一间净室就好。
宝玉大惊:紫鹃姐姐我历来知道你是个有见识的,如何见识如此到让人钦敬。王道士拍手道:“施主到是真有慧根,莫若成全自己的心志。”紫鹃淡然一笑,“明日师傅可为我剃度。”
王道士笑笑:“那不如带发修行,做个女道士,到可以就在这铁槛寺道观居住了。”
紫鹃点头答应。
探春道:“山门还没有出呢,到一个做了道士去了,我可也不去云南了,我要在京城找一个人。”
宝玉道:“那你回家去。”
探春道,“我既然出来了,自然就不回去,我原来知道我要去哪里,哥哥不必忧烦。”良辅此时进来,道“北静王府今日走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北静王可疯了,直找到如今。
"害我在王府盘桓了一日,不过到也打听了出来,你们家的林姑娘还真的不在北静王府。”
探春忙问:“什么人那么重要,北静王爷可难过?”
宝玉也道:“他莫不是也在找林妹妹。”
良辅笑道“天下就只有你一个林妹妹。”
宝玉不好意思:“我原也不该把林妹妹和这些人连在一起,她若知道,一定又恼了。”
这晚大雨,探春自己奔赴去北静王府,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然而她看到了喝醉了倒在路上的北静王水溶,探春停住马车,冒着雨,将北静王背到了自己的车上。
第二日宝玉正在为探春的下落着急,王道士却带了消息回,说北静王爷即将大婚,福晋是贾家的三小姐。已经去贾家下聘了。
宝玉呆住,只觉这两日云里雾里,一时竟然又浑噩了,王道士用了药,紫鹃只得悉心照顾,一时在这庙里住了半个多月。聂青原来也为晴雯的事情灰心,本来看到紫鹃还有点开心,谁知紫鹃又决然出家了,这几天照顾宝玉,觉得贵族公子其实是百无一用,他看紫鹃这情形,竟然是真的勘破红尘,他原来就是个率性的人,也不等宝玉病好,索性自己往云南去了。宝玉发昏策划的云南之行彻底破灭了。
这日宝玉昏昏沉沉,看到良辅居然穿了一和尚的衣服,大笑道:你一个太监,可也凑什么热闹出家。良辅笑,将他引到一大船边:“你快上去,船上有人等你。”他却又看到贾珠,和贾琏在船上说话,正要喊他,却魇住了,似乎又不知日月,恍惚船上炮火隆隆,那船被一炮击中,宝玉似乎被惊醒了,却见船停在一个岛边,他自己竟然躺在船上,看着船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远处海浪翻滚,近处风平浪静,他胡乱在船上找到点东西吃了,四顾无人,宝玉想自己要莫是死了,要么是做梦,索性放松了,从那船下到岛上,竟然沿着山路转到后山去了,再看后山有一道瀑布,瀑布后竟然有亭台楼阁之影,忙沿着山间找路径,却见一个女子施施然走在前面,竟然是晴雯,晴雯笑到:“你如何今日才来,再晚,可就见不到你要见的人了。”宝玉急道:“我原来就要见你,你却是不记得我了,如何就嫁了人,也不和我说一声。”
晴雯笑到:“我若那日见你,就着死了,你还权当我一心有你,其实我这人没有儿女心性,这些时在海外到遇到了一个英雄好汉。”
宝玉痛惜到:“你倒是喜欢这些沽名钓誉之徒,真是枉自牵挂了。”
晴雯冷笑道:“你这一颗心里,莫非女儿家能做一辈子,女儿大了就要嫁人,能不嫁英雄好汉去。”竟然生气扔下他走了,宝玉忙在后面大叫,谁知这一叫却醒了。
却见熏烟缭绕,室内幽香阵阵,身边睡着一女子,那女子确是黛玉,这一下宝玉大惊,抱住黛玉哭了起来,那黛玉微微睁开眼,道:“好好的,你这可又哭什么”?
宝玉到:“我梦见晴雯,不理我,自己走了。”
黛玉笑道:“她可不早走了,也不是今日的事,你早不哭,晚不哭,这会人都睡了,你可哭什么呢?”
宝玉道:“真是奇怪,我觉得自己也在到处找你,可如何醒来你就在这里,这可好了,我梦见我被逼着娶了宝姐姐,你被逼死了,如今原来都是梦,这可好了。”
黛玉笑道:“你这梦还真是稀奇,我们昨晚成婚,你原来都不记得了。”羞他道:“你这一夜还惦记你宝姐姐,我如今倒也不恼你了,想来我总是放心了。”
宝玉笑道:“妹妹你就是因为不放心的缘故,才弄了一身的病,我如今是天上地下第一快活人了,以后你也不许再哭了,我俩好好过日子。
黛玉羞红了脸,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几句,黛玉道:“你困不困,我可乏了,要睡了。”
宝玉见这房子摆设,心道这梦境如何之美,笑道:“既然我们成婚,你这样整整齐齐地睡,那可不成,我与你把这件红袄子脱了,妹妹一直穿得清雅,原来穿红色到更加靓丽。”他悉心为黛玉松了鬓,黛玉满脸通红,娇艳无比,一时两个人浓情蜜意,说不出的旖旎风景。黛玉一时脸色发白,又似乎很困,昏昏沉沉似乎又不记得宝玉,宝玉不断呵护,黛玉竟然睡去,宝玉却不敢睡,怕自己一睡明日醒来这梦就变了。咬牙忍着,看着黛玉睡着,自己抱着黛玉睡去。
早上宝玉醒来,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却听身边有人说话,确是一男人的声音,再看竟然在庙里,哪里有什么黛玉,身边只有良辅,昨夜一梦,竟然如此之长。宝玉怔怔地流下泪来。
“林妹妹真的死了。”
良辅奇怪道:“你如何这样想?"宝玉大哭道:须知世间梦总是反的,忽然吟道: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长清好散场。望着那庙里菩萨,呆呆发怔。
原来贾珠和王道士串通,为给黛玉治伤和昏愦之症,将宝玉黛玉移到一间房里,两人以为的梦中情形其实都是真的,原来黛玉之毒,只有这一个解法,这是胡太医的高明之处,北静王不知,到让黛玉得全清白之身,然而宝玉昏愦,黛玉懵懂,黛玉这一夜以后毒虽然解了,身体太虚弱,竟然昏睡不醒,贾珠怕宝玉再受刺激,只得在暗道里以一间净室给黛玉养病,胡太医以棺材将黛玉装殓,以免北静王的人搜捕,同时这也是治伤的方子,紫鹃每日以中药为黛玉进补,原来紫鹃出家也是贾珠安排,免得宝玉昏愦之间对良辅败露行迹。这二人,一个地上,一个地下,一个昏睡不醒,一个昏愦悲痛,贾珠也觉心里烦闷起来。而谁也没有想到,北静王和皇上翻遍京城都想找出来的林黛玉原来就在皇上亲自安排的眼线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