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魔教教徒的追杀,几人刻意选择僻静的山谷穿行,行至傍晚,修辞等人找到一处平地就地升火休息。忽听寂静的山谷中传来几声鸟叫,树叶纷纷坠地,清风拂耳,暗处涌动着莫名不安的气息。
修辞侧身握住旁边的阔渊刀,朝众人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声道:“这周围藏有埋伏,我先去看看,几位师傅留下来。”
文冠不放心他一人前去,剩下几人看守行李,修辞二人一路轻飞,路过一处干涸的河涧时,从高树下翩翩飞下来一人,衣袖飞舞,月光下露出一双妙目,莹莹然,俏皮若神仙妃子。
那女子单手持着一把弧形弯钩,微微侧身挡在两人前面,浑身冒出凛凛杀气,冷冷道:“二位跟踪我暮山派,意欲何为?”
修辞二人愣了下,根本没想到原来埋伏在此的是暮山派弟子,那女子见二人没说话,眸里透出冷光:“深夜偷偷摸摸,我看你们分明是意图不轨!”
说罢,持钩向二人杀来,修辞从未见过这种钩状的兵器,双面带刃,进可杀退可挡,那女子身法灵活,招式轻巧,修辞一不小心被对方钩住阔渊刀的缺口处,几乎动弹不得,对方无意间撇见他刀口上的缺口,轻笑一声:“如此拙劣的缺口断刀,也敢在本姑娘的玉蝉寒钩面前放肆,看钩!”
“岂有此理!小小黄毛丫头也敢侮辱本派掌门!”文冠苦无兵器在手,又见她出言讽刺修辞,心中大怒,横手劈断一根树枝攻向那姑娘背后。
那姑娘一个回旋,转眼间立于几丈远的大石之上,仍旧半笑不笑的俯视二人道:“本姑娘有什么不敢说的?!堂堂一派掌门,就拿这样一把缺口刀出门,也不嫌丢人!”
修辞本来听见文冠一心护他,心中感动,又听他当着外人的面尊自己为掌门,顿时满脸不自然。正感到别扭之际,忽见那姑娘从大石上落下来,直击文冠头顶,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抢攻上去。
修辞本来见她一介女流之辈有意退让,又深知彼此间存在误会,因此刚开始并没怎么上心,结果这姑娘武功不弱,而且不依不饶,只好使出真功夫。
两人在河谷乱石滩上贴地乱飞,剑光激荡,周围水声潺潺,月色清幽,在缭绕的雾气下别有一番景致。
修辞虽然并不知道玉蝉寒钩是什么兵器,但从对方削铁如泥的程度来看,无疑是上等宝器。阔渊刀虽然也勉强称得上宝刀,但如今已经破了个缺口,那姑娘刻意羞辱,几次故意打在那缺口上,只听“砰砰”几声,那口子激荡出几道火花,瞬间又被砍的崩了几块,像是小孩子恶作剧一通乱啃的西瓜皮,刀刃上顿时凹凸起伏,看着颇为落魄。
“你——”修辞微恼,他与她并无深仇大恨,但这把刀是文冠挚爱,他下意识的去看文冠的脸色,见文冠一脸愠怒的从那姑娘背后攻过来。
修辞不愿意再作纠缠,发功使了招浮屠九级,带得周围草木震动,河底白色的鹅卵石缓缓滚动升至半空,修辞双手向前一撑,那些石头砸向那姑娘的几处大穴。
那姑娘手中的兵器被震飞,仰面摔倒在地,脖子一歪,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愠怒的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修辞,此时月过树梢,修辞立于月光下,面目清晰起来。
本来张口要骂的表情,忽然愣住,嘴中喃喃道:“是你——”
修辞扶起文冠,听见此言,侧脸看过去。忽然前面飘飘然又飞来一人,白纱拂面,秀发如瀑,气度较先前的丫头又高出一筹。只听对方温婉道:“我命你在此等候师伯,为何与人打了起来?”
那小丫头“哇”的一声,抱着那白衣女子大哭起来,抽抽搭搭道:“我方才见到沉五师兄带着大批弟子朝师伯的草庐方向去了,本来跟过去看看的,没想到看到这两家伙鬼鬼祟祟的跟着沉五师兄,所以……”
修辞本想解释一番,那女子已经转过头来,双方视线交汇,对方微蹙眉头,听不出喜怒道:“是你——”
听到此言,本来牵着她衣襟的丫头立马松开手道:“是啊,打了好久我才发现原来是小姐你朝思暮想的那个爽约的小子!”
修辞云里雾里,根本分不清这是唱的哪一出,忽听周围传来打斗声,那白衣女子柳眉微挑,细声道:“不好,师伯定是与沉五师兄打起来了!走,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由远而近,团团围住一人,月光下只看得清那人黛青色的布衣,一阵清风拂过,树叶纷飞,寂静中流动着杀气。忽然那群人齐齐跪倒在地,垂首双手抱拳道:“我等特来恭迎师伯回暮山派掌控大局!”
中间那人三十岁左右,面容儒雅斯文,斜睨着跪倒的众人,不紧不慢道:“当日将本人驱逐出派的人是你们,现在说要迎接回派的人也是你们,呵呵……暮山派辉煌之时不念我闻绵络的好,如今四分五裂了,却要我回去收拾烂摊子,那群长老当我什么了?!”那人眼神锐利的盯着地上的人,冷冷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沉五垂首恭敬道:“大敌当前,师伯应该不计前嫌,共同振兴我暮山派才是!”
那人阴沉着脸,目中带出一抹讥诮之色,长袖一挥:“莫说现在暮山派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就算是没有罗万象这个叛徒,恢复当年的辉煌,我也不会再回去,我言尽于此,你们要跪就跪吧,随你们的便!”
闻绵络走了几步,不期然瞥见不远处的白衣女子,目光一亮,随即冷下脸来道:“小师妹,你也是来替那群人来说情的?”
白衣女子款款走向前去,细声细气道:“我身为暮山派的关门弟子,出了此等大事,怎可置身事外?”
闻绵络闻言瞥了地上的沉五几眼,冷笑了几声:“你们还真是有本事,居然将小师妹都搬来说情!不过,今天谁来也没用,我当年离开暮山派的时候就已发过誓,再不过问暮山之事,是死是活,是存是亡,与我闻绵络无关!”
修辞与文冠不想管人家门派内部的事,便悄无声息的想要离开,没想到刚走没多远,那凶巴巴的丫头又追了上来,横眉冷对修辞道:“当年我家小姐好心好意救你一回,结果你爽约不说,还音信全无。今日我家小姐不计前嫌,想要请你帮她一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修辞断断续续想起那日被无尘馆追杀之事,内心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那知县家小姐……”他颇为尴尬的拱手道:“当日我师徒几人正遭人追杀,几次身处险境,根本无心参与宴会,事后忙于奔命,忘了此事,还望小姐不要介意!”
那丫头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说了这么一大通,还不是想要推卸责任……不过,你还有补救的机会,你只要帮我家小姐一个忙,我家小姐就会原谅你……怎样?答应不答应?”
“这……”修辞皱眉道:“不知小姐有何难事?额,是这样的,我和几位师傅还有事在身,等忙完了再去赴约,还是上次那个凉亭,姑娘你看如何?”
那姑娘还算满意的点点头,仍是站着不动,拉着自己胸前的辫子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别扭道:“对了,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文冠冷哼,将双手负于身后:“这下你小丫头知道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那丫头瞪了文冠一眼,瘪着嘴道:“也不怎样,一般厉害!”然后用辫子指了指修辞道:“记住了啊,不许再爽约,不然要你好看!”
修辞点了点头,两人看着那丫头几个翻身消失于夜色中,修辞边走边跟文冠说起当初自己与梁乾四人惊险逃命的过程,文冠面无表情的听着,目光时不时划过他手中缺口的阔渊刀,眼神流露出若有所思。
修辞没有注意,仍然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起初僵硬的关系渐渐有所缓和,文冠不答话,修辞也不会觉得尴尬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两人走到先前休息的地方,眼前残烟冷炙,一片狼藉,不见了梁乾几人。修辞心中一紧,焦急的朝四周看去,见旁边的树上有剑痕和脚印子,一掀衣襟,准备朝前追去。
修辞眼光一动,见地上黑影晃动,心知树上有人,装作若无其事的从树下走过,暗地里凝气于掌心,待那人从树上跳下来攻向他,修辞早有准备,稳稳接住一掌,那人内力不及,倒退好几步,撞在旁边的树上,疼哇哇大叫:“臭小子,出手这么重!想打死你关大哥啊!”
修辞定睛一看,惊喜的喊出声来:“关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关丁远绕着他转了几圈,又嗅了嗅,贼兮兮道:“臭小子,你身上有女人的脂粉香气。说吧,你扔下你几位师傅跑哪儿去了?”
文冠见不得别人这副不正经的模样,当下呵斥道:“一派胡言,我绵山派掌门岂容你臭小子臭小子的乱叫!而且去哪儿我掌门自有主张,无可奉告!掌门,我们去别处找找!”
关丁远一听这话就来气:“哦哟,不得了啊,掌门啊,我告诉你,老不死的,他就算哪天当上武林盟主,那也得叫我关丁远一声大哥,修辞,你说是吧?”说完,得意的朝修辞一挑眉毛。
修辞拍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别没事找事,刚准备说话,就听有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谁当武林盟主啊?”乌红菱跟梁乾等人从后面山谷中走了出来。
修辞一喜,顿时松了口气,微笑着迎上去道:“我还以为几位师傅遭到魔教的暗算了呢,正准备去寻找。”
乌红菱抢在梁乾面前答道:“我们就是遭到魔教的攻击了,幸好我和关大哥在山下小酒馆听到魔教秘密聚集要到这里围攻你们,所以就赶过来了,话说,我又救了你一命哈,顾修辞,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修辞眉头一皱,颇为尴尬道:“这……”
梁乾好笑的摸摸胡须道:“今日的确是乌小姐帮了我等的大忙,掌门是要好好报答报答人家,哈哈!”
关丁远从后面蹦出来道:“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就行了,红菱已经有意中人了。”刚说完便被乌红菱一顿好打,修辞莞尔一笑。
文冠在一旁摇摇头道:“这一天之内,已经有两位姑娘要你报恩了,往后如何得了哦。”
修辞站的比较远,没有听到这句调侃,倒是被旁边的乌红菱听进心里去了,睁着水灵灵的眸子问:“还有谁呀?”
文冠立马转移话题,一本正经道:“虽然不知道魔教如何得知我们会路经此处,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几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三虎峰下的小镇。刚到小镇,便听到官兵鸣锣开道,大批官兵护送一顶软轿经过,站在两旁观望的百姓交头接耳道:“不知道卢大人这又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修辞拉住一名百姓随口问了句:“卢大人这是准备迎娶新夫人入门么?”
那人点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居然会被他看上。这个卢大人一般看中了就直接上门要人的,也不管人家先前有没有婚配。”
修辞没有说话,又问了对方摆酒的日期,无意间撇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几名黑衣人,一动不动的看着软轿经过的地方。
修辞躲在人群里,悄悄看着那几人经过,来到角落前,果然有魔教留下的记号。这就是了,卢陌几个月前一把火烧了杀罗教的总舵,以独龙的性格,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他一定是躲在某个地方等待东山再起。
修辞和梁乾等人寻了间僻静的客栈,哪曾想到正是先前两人送回岐山派掌门凌宴景的那家客栈,关丁远得知后坚决不肯住,他觉得晦气。最后还是给乌红菱揪着耳朵一顿好骂,才乖乖答应。
修辞进屋后端着茶杯一直不发一语,后来将门窗关上,对几位师傅悄声说:“师傅,我想到一个兵不血刃的方法除去三虎峰那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