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未去，天空却已经放晴，万里无云，草长莺飞，加上轻拂的春风，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杨声是一个单身青年，身高不上不下，稍微瘦弱的身材顶着一个大常人一号的脑袋，加上一头爆炸了的邋遢头发，活像一个卢瑟。他至今大学毕业五六年多，是个有强迫症的工作狂。他从小就有个大志向，他的人生理想是解开生命的奥秘，以求得永生不死，所以他每日孜孜不倦。
每当觉得无聊时，杨声总是默念庄子的《逍遥游》和《秋水》的词句，总感觉世间有一种东西牵动自己的心房，催促着自己，鞭打自己，让心中的念想越发坚定。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年来到，一晃大学毕业五六年了，杨声开始有了自己的工作，每天总是在忙活，可是越是奋斗，越是觉得想要的跟能得到的遥不可及，长生不死，多少人多少代的梦想，可是世上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实现！但是杨声依然孜孜以求，自然是撞得他满头星星。最近家里又出了状况，让杨声的心情越发糟糕。父母看到杨声终日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叫他参加同学聚会，顺便散散心。
为了理想，杨声的大学生活简直可以用暗无天日苦行僧一般来形容。性格腼腆的他不善于交际，唯一有些挂念的就是曾经一起奋斗高考的高中同学。至于初中和小学，杨声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了。更何况这次聚会对于他有着非凡的意义——为了一个和好友曾经的约定！杨声决定参加一下大年初的高中同学的聚会。
早上早早起来，母亲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早点，是新年的年糕。杨声好多年没吃过妈妈的早点了，看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样子，满面花白的头发，杨声觉得也许以后再也吃不了妈的早点了，因为……他母亲得了治不好的重病！他的眼角稍微动了动。
杨母细心地发现了杨声的变化，饱经沧桑的脸庞稍微有些动容，她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的儿子为她到底做出了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那是她一生的骄傲，也是整个国家的骄傲！因为最近杨声，在他的领域震惊了全世界。她不知道杨声获得了多少荣誉，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大科学家”，受到过国家席首的接见！她慈爱地摸了摸杨声的额头，嘱咐道：“冬子，别老是闷闷不乐，到同学会那里有没有看上的女同学，如果有要带给妈看。妈还想抱个大孙子呢。我们农村人，要求不多，屁股大身材高好生养就行。”冬子是杨声的小名。杨声刚好是在冬至日正午出生的，那天刚好是暖阳。当杨声一出生杨母就叫他冬子了，一直到现在。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年味的气息，道路边堆满了赤红的炮纸，一些小孩在路边玩炮仗，还有一些人家的新年音响响个不停，显示着新年的红火。杨声独自提了个背包，那是他一直上班用的背包，一直用了四年半用的发白发白的，可是他就不舍的扔掉，为了这次的聚会他在背包里面放了某个人喜欢的风筝，他觉得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日子，如果能够和她重新走在一起会十分惬意。这样幻想着，他竟然痴痴的笑了。他在道路上踌躇半个小时后登上了开往市区的班车。
杨声的高中在海天市第一中学。海天一中是在全省都能排的上名号的高中。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有十几个。杨声刚入学的成绩十分厉害，高一高二的时候每每能拿到年级前十名。只是高三的时候却突然动了情思。然后成绩一落千丈。到后来考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
道路两边的速生桉林在飞速倒退。这是杨声高中三年每月放学坐车回家的必经之地，随着经济发展道路两旁的景象已经似是而非。杨声渐渐地陷入了追忆。他想起了那个瓜子脸，细长腿，性格独立，活泼跳脱，懂得为自己生活打算的女孩子。杨声还记得那时的她披肩散发，拥有一双清澈的眸子，笑起来前俯后仰的样子。只是，她的屁股并不是很大……
杨声之所以答应参加这次的聚会，多少也是因为据说她会来……他和她曾经有过一个美丽的约定，这个约定跨越了十年……十年之久！
“嗨！！！冬子！是你！好巧！”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车子里一声清澈嘹亮的招呼惊醒了杨声。杨声猛地一抬头，发现一个小长脸的下巴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女生。杨声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嗯，我。颜容，你好。”杨声挥了挥手。这是杨声小学初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吴颜容，两人是附近村的。平常的相貌中突出一点乌痣，在小时候，同学们都觉得她丑陋，因此都曾经取笑过她，杨声是为数不多不曾取笑过她的人之一。初中的时候她的成绩也不是特别好。但是她却奇迹般地考上了海天一中，然后高二分班的时候还奇迹般地分到了杨声一个班。而后更加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中央科技大学，实现了鲤跃龙门，五年前还听说她出国留学了，一直杳无音讯。
杨声一眼望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吴颜容越发出落地成熟挺拔了。而曾经带给她无数困扰的美人痣，却带给她无与伦比的知性女人味，让她平凡的相貌中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冬子，你今天是去参加高三24班的同学聚会吗？”
“恩。”
“太好了，我也是呢。介意我一起坐吗？”
杨声面对笑着自来熟的吴颜容，曾经羞涩自闭的她，多年不见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开朗。让杨声都感觉不好意思，于是杨声为了避免尴尬只好移座望向窗外。
吴颜容坐了过来，她是为数不多一直关注杨声的人之一，她知道杨声的许许多多英雄的事迹，这让她着迷。她亲切地用家乡话问道：“冬子，你最近过得好吗？”
“一般般。”
“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牵挂伯母病情？伯母的病还好么？我认识美利坚国的朋友，能联系到美利坚顶级的医院。要不要联系治疗。”
杨声突然沉默了，一提到自己母亲的病情杨声就感觉到十分负疚。杨声母亲石秋华得的是脑瘤。是高三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她为了不影响杨声于是瞒着杨声选择了保守治疗。那时候杨声正在疯狂地追求自己的初恋周筱雪，一次月考过后的家长会，石秋华得知了杨声早恋而且月考排名五十名外，当场晕倒。杨声送到医院才知道自己母亲得的竟然是脑瘤。刚查出的时候开刀，大医院的名医有70%的把握，只是因为当初缺钱和不影响杨声学习，一直拖到如今只剩下30%把握了，而且肿瘤已经开始恶化了。手术成功也未必有几年好活。
杨声只是哽咽地说一声：“多谢。”
沉默一会，杨声问道：“颜容，你在美国留学的日子过得好吗？！”
说起留学，吴颜容“嗨！”的一声，吧唧吧唧地就说开了。什么餐厅洗盘子，什么美式英语的误会，什么汉堡吃到吐……吴颜容说的眉飞色舞，杨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说道最后吴颜容又聊起高中同学的情况来。特别是在最后，吴颜容神秘兮兮地说：“冬子，我告诉你，周筱雪至今还没结婚！”
班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海天汽车站，然后杨声和吴颜容坐3路公交到达海天一中大门口。
大学四年，研究生一年半，工作四年，加起来杨声已经十年没有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海天一中的校门依旧，杨声的心却提了起来。他不知道当面对她时他能够说什么。如果她仍然在意自己，杨声决心立即就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他还记得当初她和他的约定，那个延续了将近十年的约定，他觉得他已经满足了当初约定的条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