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刚有光线透进宿舍,颜青葵就醒了过来。
看床头的闹钟,才六点钟。
经过几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他的精神力已完全恢复。
既然醒了,就去跑跑步吧,他坐起来,去床头摸衣裤,手却碰到一团湿湿的东西,定神一看,是那条昨晚被泪打湿,还没有干的手帕。
他坐在床上,又想起了那个梦。
忽然有强烈的冲动,去前世经常走的那条路看看。
他跃下床,简单梳洗之后,离开宿舍,跑出校门,沿着春辉大道往前跑。
一路加速,等冲到人民中路,六公里的路,他跑了不到二十分钟。
人民中路这个时候还没有扩建,马路有点窄,颜青葵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望着陌生的建筑和人流,还有那些他喜欢的香樟树,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等真的到了面前,心里的冲击还是非常大。
街面的建筑,很多都还是平房,不像几年后,全都改建成了六七层楼房,香樟树才种下没几年,仅手臂粗细,枝叶也很少。
他失落地沿着街道往前走,那条记忆中给他深刻印象的小巷,静静地伫立在晨光里。
站在巷子口向里望,前面只有几间带院子的老房子,没有幼儿园。
他失望地继续朝着走,前面就是卧龙山庄,刚建好楼的小区,除了一栋栋崭新的建筑,没有绿色的植物,还没有多少家庭入住,一切是那样的冷清,那样的没有人气。
颜青葵失神地走到他以前住的那栋楼前,抬头朝上望。
记忆中阳台上的那盆巨大绿植,没有在,他亲手挑选安装的茄清色窗帘,也没有在,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终于慢慢回头,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在回去的路上,他空洞地迈着脚步,搞不清自己的心情。
是因为一个梦突然破灭了,有些迷茫,还是一些承载记忆的载体忽然消失了,让他失落?
他说不清。
前面是龙山公园,他走进去。
早锻炼的人很多,特别是老人和小孩。
前面是一块草坪,有几个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孩子在打羽毛球。
颜青葵站在那里,眼睛有点失去焦距,就这样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直到一阵争论声把他从迷茫中惊醒过来。
原来有孩子用力过度,把球打到树枝上去了,他们几个人摇树也好,用球拍去砸也好,都没有办法把球弄下来。所以叽叽喳喳地在商量办法。
颜青葵小时候也经常碰到过这样的事,所以会心地一笑,站在那里,看几个孩子焦急地动作。
忽然有孩子注意到他,跑到他面前来了。
“哥哥,帮我们把球弄下来吧!”一个小男孩跑到他面前,仰着头声音软软地叫唤道。
“好吧。”颜青葵不忍心几个孩子失望,他走过去,拿过拍子,轻轻跃起,去拨树叉里的球。
球卡的地方有点高,他够不着。
“哥哥,加油!”几个孩子看他差一点就碰到了,大声地鼓劲。
颜青葵被几个孩子热情刺激到了,他猛吸一口气,身体向上跃起,却不想用力过猛,身子竟然高高飘起,脚尖甚至越过了卡住球的树叉上。
“哇——”随着孩子们的一声惊叫,颜青葵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么一跃,竟然上升了三米还多。
他一慌张,忘了去拿球,更忘了保持平衡,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晃,身子却马上落了下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还好手在树干上一撑,才避免了真的摔倒。
树被他的手一撑,一阵摇晃,球却意外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一些被震落的树叶。
孩子们都忘了去捡球,全朝他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对着他嚷:“大哥哥你是跳高运动员吗?”“大哥哥你练过武术,是武林高手吗?”“大哥哥你太厉害了,我要拜你为师——”
颜青葵哭笑不得,他急忙从孩子们的包围中脱身出来,准备逃离这里。
“这位同学,请留步——”没走出多远,一个文绉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颜青葵回头望去,却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后面叫他。
他停住了脚步,对于老年人,他一惯保持着礼貌。
老人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练功服,手里握着两颗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健身球,一直在转动。国字脸的头发已灰白了,脸色却依旧红润有光泽,皱纹也很浅,让人看不出他具体的年龄。
“有什么事?大爷。”颜青葵不认识他,见他突然叫自己,当然不以为对方纯粹找他聊天。
对于自己刚才的意外表现,他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
兴奋的是,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身体已脱胎换骨了。居然可以毫不费力地一跃三四米高。以前以为只是体力好跑得快,现在看来,是小看那套修炼法诀了。
紧张的是,现在被人看出,会不会带来麻烦。
他对修炼的了解,仅限在前世读过的一些小说里,如果一个普通人,得到了绝世功法,就会有很多人像闻到血腥的野兽一样,扑上来。
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老人走近颜青葵,打量着他身上那套做工粗糙的衣服,细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
难道自己看错了?他望着面前年轻的面孔。
他对自己的眼力一直很自信,年轻人能一跃几米高,肯定是修炼了某种特殊的内家功法。再看他,肤色莹白如玉,光华内敛,显然已在排毒洗髓了。而这一点,正是那些外家高手,即使功法练到极致,也没有办法达到的。
当然,内家功法,普通人是无法接触到的,只有传承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世家,才会有家族子弟,得到修炼的机会。
但是,看他的这身打扮,又不像是那些世家出来的,难道是流落在外的旁支,家道中落了?
“同学贵姓啊!”不管怎么样,老人还是很客气地问。
“大爷您客气了,免贵姓颜。颜真卿的颜。您呢?”颜青葵回答道。
很少见的姓,老人心里更确定了,应该是大家庭的旁支。
这样的家庭,即使暂时家道中落,陷入贫困,只要有人有修炼的体质,努力修炼,到时功法一成,认宗归祖,就又一飞冲天了。
“老头子姓李,”李大爷走近一步,和蔼地说:“本来对颜同学的事,老头子是不应该随便打听的,但是看你年纪轻轻,就练到如此地步,刚才一时没忍住,才叫住了你,希望颜同学不要介意——”
“没事的,李大爷。”颜青葵虽然也不希望自己修炼这件事被人知道,但是既然今天无意中暴露了,这也怪自己没经验,如果遮遮掩掩,反而更引起别人的好奇,所以反而直接承认了。“大爷您也修炼?”
“怎么可能?”李大爷呵呵笑了:“内家功法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老头子只学了一些外家功夫,练了一辈子,也只是比普通人身体健朗一点而已。像你这样,一跃丈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大爷谦虚了。”颜青葵看这个大爷没有恶意的样子,心里稍稍放心了点。
“这可不是谦虚话。”李大爷看他除了修炼,似乎对其它一无所知。“年轻时,我也到处寻访名师,希望有机会学习内家功法,后来才知道,这种心法,除了有限的几个世家,普通人别说接触,连打听都不能随便打听。”
这样一个初出茅芦的世家子弟,性子又颇友善,自己跟他交流修炼方面的事,应当不会惹恼对方,反而会留下一点好印象。所以李大爷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来博取颜青葵的好感。
“这个我倒没听说,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啊!”颜青葵还真的不知道内家功法和外家功法的有这样的区别。
“令尊教你功法时,难道没有提醒过你吗?”李大爷有些好奇。
“我爸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颜青葵吁了一口气。
“这就难怪了。或许他传你功法时,觉得你年纪太小,打算你等你大一些后再告诉你,没想到他英年早些,就没机会告诉你这些。”李大爷觉得这样才合理了。
“可能是吧。”颜青葵也没有傻到去解释。
“不过,下次你还是要注意,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修炼者的身份。”李大爷忠告他:“要知道内家功法因为罕有,所以垂涎的人不少,即使知道得到了,会被世家追杀,还是会有一些人,铤而走险,博一博的。”
“谢谢李大爷。”颜青葵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财富灼人眼,为了一点点钱,去偷去抢的人不知多少,更不用说这种神奇的功法。
“除非等到你修炼有成,不怕别人打你的主意。”李大爷笑着说。
“嗯,我明白了,谢谢李大爷。”颜青葵还要回去上早自修,所以打算告别:“我要回校上课了,再见李大爷。”
李大爷原本想着与颜青葵交好,接下来找个地方坐下来继续聊,听他这样一说,才知道自己想偏了,人家还是学生,不像自己是个退休的老头子,有的是时间。
“哦,那你回去吧。”李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颜同学如果碰到了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谢谢李大爷。”颜青葵可有可无地接了过来,见名片上只写着一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李锐志?没听过。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退休的领导干部或商人。
他现阶段,还不想也没有资本跟这种人结交,所以他装傻应付过去。
将名片放入口袋里,他朝李大爷挥挥手,向学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