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夏栀子兄妹二人赶路还不至于寂寞,但多上几个人还真是更热闹些!尤其是多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一会儿在马背上跟夏繁华叽叽喳喳,一会儿又在马车里哼哼叽叽,倒是平添了许多快乐。相处了几日,夏栀子二人知道那女子名叫杨柳,那男子名叫杨春。或许是两姐弟相差十来岁的缘故,杨柳一直唤他‘小弟’。还有那名唤小虎的男孩,是杨柳的儿子。此次远行,是去和在太康当差的小虎他爹会合。
夏繁华也暗暗观察了驾车的杨春几日,发现此人除了言行举止有些浮夸外,倒也没有任何不轨之举。于是心下稍安。
杨柳二十八九岁,温婉贤惠,一路上对夏栀子二人也是照顾有加,经常唤了夏栀子来乘他们的马车,混得熟了,夏栀子听到了她和小虎他爹的爱情故事。
小虎的爹名叫张生,与杨柳姐弟一样,是离昌平不远的开平县人氏。张生家境贫寒,家中只有独母苦苦支抻。虽然日子清贫,但张母依然竭尽所能送张生习文练武,期望他能有所作为。不过终归命苦,在张生十三岁时累病相加,撒手人寰!从此张生孤苦伶仃,靠给人打零工为生。
那一年水患,十里八乡的灾民都涌入没受灾的开平县。杨柳的县令老爹振灾救人忙得脚不沾地,杨柳也去帮忙安置施粥。流民多了,难免混入几个不法之徒。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张生用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打动了杨柳的芳心!从此,一段千金小姐爱上穷困小子的感人爱情故事开始了。
结局自然可知,身为父母官的老爹妈怎么会同意!各种棒打鸳鸯的手段层出不穷。不过深爱张生品性贤良又能文能武的杨柳开启了撼卫爱情的最终模式——以死相逼!爹妈看着绝食七天奄奄一息的女儿做了最后让步:你总得混个人模狗样才能娶我家千金吧!
于是在县令老丈人的引荐下,张生进了军营。虽然张生走后爹妈也没少出择婿另嫁的主意,但都在杨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计策中泡了汤。或许是杨柳的痴情激励了张生,也或许是他本就聪明能干,几年下来,一来二去的居然挣了不少军功!升了官职,领了赏赐,告假回乡,买房置地,风风光光的将县令千金娶进了门!
夏栀子听到这里忍不住赞道:“杨柳姐真乃女中豪杰,勇敢的撼卫了自己的幸福!”
杨柳有些娇羞又满脸甜蜜的看着怀中的儿子,温柔的抚摸着小虎的头。“此生能嫁给孩子他爹,确实是我的幸福!”说着又抬眼看着夏栀子,眼睛里全是鼓励:“栀子姑娘将来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也一定要勇敢哦!”
夏栀子一征,喜欢的人?这个问题从没想过诶!再说,怎样才算是喜欢?
杨柳笑眯眯的解了惑:“就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不在一起的时候呢,时时刻刻想着念着、牵挂着。在一起的时候呢,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很舒服自然,很安心快乐!”
这就是喜欢么?夏栀子嘀咕,那她喜欢的可多了:喜欢爹、喜欢娘,当然还喜欢小繁!连院子里的栀子花树她也牵挂喜欢、相处愉快呢!还是继续聊天吧!
“那杨柳姐的爹娘也一定很高兴吧!”
“爹娘确实也为我高兴!只是……哎!”杨柳眉飞色舞的脸上挂上的悲怆,“或许是老来得子吧,爹娘一直很宠爱小弟。我爹虽然一生没什么大作为,但也不是鱼肉百姓的贪官。家中并不富贵,但你也看见了,小弟却不爱…‘脚踏实地’。爹娘为他操碎了心,二老在近几个月里,相继离世了!”
夏栀子见她面露悲色,加上当事人就坐在前面驾着马车,着实不好再谈论,于是悄悄转移的话题。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杨柳没有告诉夏栀子的是:半年前,张生结束了东征西讨的军旅生涯,调至太康任巡防营营长,手底下管着二三百精兵。消息传回来的当天,杨家二老笑得那叫个笑逐颜开!不过就在欢喜的气氛还没散时,屋里冲进来一大帮子赌场的人,拿着房契要赶他们出去。一问方知,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儿子杨春,居然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居然就将祖宅给输掉了!杨老太太大喜大怒之下,一口气没上来,驾鹤西去!杨老大人在双重打击下,一病不起,三个月后也随亡妻而去!
因为丈夫回家省亲的时日太少,加上又没有双亲需要侍奉,杨柳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娘家,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杨父杨母呵斥不了杨春,杨柳也以长姐身份敦敦教导,但也收效甚微。家里家外其实都由这个出嫁的女儿一手操持。杨柳处理好双亲后事,本想着再给父母守守孝。不料不肖儿子突然开了窍,在父母坟前磕头认错,誓要痛改前非,要在姐夫手下谋一差事,重新做人。本已失望透顶的杨柳自然欢喜,以为父母的过世令他幡然醒悟,这才携弟带子前去投奔相公。
杨春或许真想洗心革面,一路急赶,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从未曾耽搁。如此走了四五日了,再有个二三天,就能到达太康城了。
正午时刻,大地似乎被炽阳烤焦了,滋滋冒着热气。正在驾车的杨春忽然闷哼两声,似木头般从车上滚了下去!好在命大,径直滚进了路边草丛,没被卷进车轮遭受碾压。
夏栀子察觉不对,撩起帘子一看——车夫哪去了?
走在后面的夏繁华见势不妙,忙驱马上前,与依旧前行的马车并行。瞅准时机,蹬着马鞍纵身而起,在马背上一点,转眼间跃至无人的马车辕上,拉住缰绳,勒停马儿。惊慌的一车人连忙下车察看杨春究竟发生了何事。夏繁华这才一个口哨唤回自己的坐骑。
杨春是中暑了!这是夏栀子看着处于昏迷状态的杨春的第一印象,不过抓起手腕把了一下脉才觉得有些不对。虽然他面色潮红,身体发热完全是中暑的症状,但夏栀子看见他手心里有些许溃烂的水泡,发红的眼角便知不止是中暑。连忙给杨春喂下几粒清毒解暑的药丸,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然后问杨柳:“杨柳姐姐,杨春大哥平日时是否经常酗酒,经常出入风月场所?”
杨柳眸子一暗,叹道:“他平日里经常跟一帮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寻花问柳,怎么劝也不听。”早在往日闲谈中,杨柳就得知夏栀子会医术,此刻见她诊出病因,倒也没吃惊。
“他这是热毒攻心,发病时确实比较凶险!我先给他放了毒血,再给他吃点冰续草应该就没事了。”
“栀子姑娘真是医者仁心,不吝仙草来救舍弟!你的大恩大德,可真是让我们无以为报啊!”
“姐姐你说什么呢?什么也比不过生命重要啊!”
“杨柳姐姐,救人要紧!我看今天就别赶路了,就近找个地方先住下来,等杨春大哥好些了再说。”夏繁华牵着小虎也在一旁说道。
杨春在刺破手指尖脚指尖放血的钻心疼痛中醒来。黑血流尽,胸口烦躁堵闷刺痛的感觉好了很多。晕晕乎乎中看到夏栀子素手纤纤,往挂在腰间的百宝囊袋口轻轻一拈,指间便多了一根晶莹剔透的草芽儿!晶莹剔透的草芽儿毫不迟疑的送到了他的口中,舒爽清凉的劲儿让他精神一振——这可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啊!
杨春的身体在农家借宿了一宿之后便好了七七八八,第二日一早便又上了路。他自然也是对夏繁华、夏栀子感激涕零,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没复原的缘故,他的话明显比前几日少了许多。
“小弟你要是不觉着乏,我们今天就加把劲,赶到前面的小镇上过夜。如此一来,明日再走个大半日,我们就能到太康城了!”杨柳向杨春下达着任务。
不过事与愿违,杨春这一天里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眼看天黑了,离小镇还有二三十里地呢!不得已,众人只能选择在野外过这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