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婆家在镇子东边,有一个不大的小院,两间破旧的瓦房,不过收拾的还算整洁。门前有一块花田,栽种着一些茉莉、栀子、薰衣草、薄荷等香气浓郁的花。秦阿婆正坐在屋檐下做着针线活,院子里用簸箕晾晒着采摘下来的花朵,她的孙女秀儿正在翻晒着。
“秦阿婆!又在忙着做香囊呢!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夏栀子手里捧着吃了一半的榛子糕,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将另一盒没动过的糕点递给秦阿婆,又将手里没吃过的递给飞快跑过来的小丫头秀儿。
“哎哟,栀子来了,繁华也来了!你看你们,经常来看我们祖孙不说,还总是送药送吃的,天底下,怎么有你们这么好心肠的人呢!”
“秦阿婆,您就别这样说了。您再夸,栀子的尾巴都要翘起来啦!”夏繁华放下栀子一大早就准备好的几大包药材,接过秀儿翻晒花朵的活,一边说道。
“讨厌!你干你的活吧!”夏栀子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秦阿婆说道:“秦阿婆,您的身子骨最近没事吧?”
“吃了你送的药啊,好多了!栀子啊,我这把老骨头,多亏了你呀!还有这香囊,自从加了你送的药材,增加了许多功效!看我做的这许多:提神醒脑的、帮助睡眠的…很受大家欢迎呢!我和秀儿呀,也就不愁吃喝了!你可真是我们祖孙的恩人哪!”
自从两年多前,夏栀子碰到了在街头卖香囊时病倒的秦阿婆之后,便时常看望关心起这祖孙俩。有了夏栀子的接济,这一老一小才算有了些许庇护。
“哎呀,秦阿婆,您又来了!让我再看看您的身体,其实这次来,我是向您辞行的!”
“怎么?栀子要出远门?”
“是啊,我要去很远的地方,短时间里可能回不来了。”夏栀子给秦阿婆号起了脉。
“栀子姐姐!你能不去吗?秀儿会很想你的!”小丫头在一旁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自从有了栀子姐姐,婆婆的病好了,香囊也好卖了,还教她认识了许多字!姐姐可是她最崇拜依赖的人!姐姐要走了可怎么办?
“秀儿妹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些书和香囊的配方。以后我不能经常来,阿婆就要你照顾了。”
“我会的,现在我也会做香囊了,也会好好学认字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母早逝的秀儿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坚强,更勤劳,更懂事。
“秦阿婆,您看秀儿真是能干呢!以后,您老可别在油灯下做针线活了,这对眼睛不好!我也给您带了两副调理的药过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服用。”夏栀子收回把脉的手,嗯,秦阿婆的身体没什么事,不要太过操劳,好好调养就好。
“栀子呀!你看我们祖孙俩让你牵挂的,让你出趟远门都不放心。秀儿,去把我做的平安囊拿来。”
“是,婆婆。”秀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就拿着香囊走了出来。
秦阿婆接过香囊放在夏栀子手心。“阿婆我身无长物,只好做些小玩意儿聊表心意了。”
“秦阿婆!”夏栀子不满出声。手里的香囊应该是秦阿婆用她所能拿出的最好娟布和丝线绣制而成。难能可贵的是,香囊上栩栩如生的绣着一朵刚刚绽放的栀子花!可见阿婆送的这个香囊,可是极为用心的。
“这香囊装着我去庙里诚心求来的平安符。栀子,你这要出远门了,贴身带着吧!它能带给你平顺安泰!”
“是,我会一直带着的,秦阿婆!”
不论有多少无奈和离愁,话别的时刻总会到来。夏栀子和夏繁华告别秦阿婆祖孙,回到夏家村。又去和几个交好的村中玩伴告了个别,这才回到家中。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夏致远在准备晚饭!用他的话说是:羽翼未丰的鸟儿就要离巢了,平日里忙着养家糊口的父亲,离别时要在父爱如山里留下不可磨灭的思念味道!
夏栀子在心中鄙视:平日里甚少下厨的敬爱的父亲大人,您是要做出多么奇葩的饭菜,才能让我们思念‘不可磨灭’的味道!
娘亲小芳则在给他们收拾东西。床上放着两个包袱,这个要用,那个不能少,东一件,西一件,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夏繁华惊呼:“娘!你确定不是想让我和栀子搬家么?”
……
第二天天刚亮,夏栀子兄妹俩就收拾妥当准备远行。夏致远继续扮演离别慈父,给他们俩人买了一匹上好的马。父子三人昨晚已商量好前行路线。为了让父母放心,从未出过远门的兄妹俩决定辛苦绕一点远走官道,也不去翻山越岭抄近道。
儿女们长大要离家了,夏致远也决定要继续他年少时的梦想:云游四海,悬壶四方!他的夫人小芳就是他在外闯荡江湖时结识的。因为许多事,也因为孩子们,夏致远在老家一呆就是十好几年了。如今孩子们要走了,也趁着还算年轻,他打算带着小芳,四处走走,到处看看,过几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日子。
眼看相濡以沫的一家人就要各奔东西了,饶是夏夫人小芳的跳脱性格也是红了眼圈:“你们这俩孩子走了,我就要少煮两个人的饭了!”
父子二人闻言哭笑不得,倒是夏栀子的眼泪哗哗就掉了下来。这才是她最熟悉的娘亲啊!经常让人开怀大笑、经常让人啼笑皆非,却是最善良、慈爱的娘亲。忘不了她做的饭菜,忘不了在她怀里撒娇,忘不了……
“栀子,你可别哭啊!别忘了你的泪水可厉害了,等一下新衣裳被腐蚀坏了,可就不漂亮了!上了云回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让小繁揍他!好好修行,练好了仙法也带娘飞上天去瞧瞧!”
“娘!我不是上云回闯祸的。”夏栀子一腔离愁,此刻也冲淡不少。她伸出玉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眼泪。此生,她的眼泪注定只能自已擦!从小到大,凡是被泪水浸过的衣服、被褥、物什,俱都被烧灼腐蚀,甚至连花草鱼虫也不例外。所以没有人能碰触她的眼泪,沾上一点便如火烧油泼般的疼。所幸她总是开开心心的模样,很少哭闹。此刻听娘亲提起,夏栀子这才想起自己异于常人之处,隐隐下了修仙的决心。
夏繁华知道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归来。拉过夏栀子,扑通跪下:“爹,娘!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孩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不能照顾爹娘,还望爹娘珍重!”饶是铮铮男儿,此刻也是哽咽出声。
夏致远扶起一双儿女,眼圈发红,说道:“安心的去吧!爹娘此生有子如你们,足矣!不必挂念,我与云回话掌门有联系之法,可随时联系你们的。”
“小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栀子!”小芳拍了拍差不多与自己同身高的儿子的肩。
“爹,娘!你们要好好保重啊!”
夏栀子、夏繁华翻身上马,在频频回首中渐渐远去。
夏致远夫妇站在门口,远去的人儿早已看不见,却仍不舍转身离去。
半空中,两道仙人身姿凭空出现,正是话千言与林木棐。
“哎,这次,是你赢了!”真是奇怪,林木棐温和的声线是怎么说出桀骜不驯的感觉的?明明是认输的话语,听起来却隐隐有些兴奋。
“无谓输赢,她的命数谁也看不清,谁也做不了她的主,一切,由天定!”话千言一如既往清冷,俯视一切苍生。
“不过你得把她给我看好了,这小丫头如果不是神器所化,我一定不会把她让给云回!”
话千言不置可否。
“你觉得云岳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林木棐忽然换了个话题。
“似乎不止一统仙界这么简单。”
“不错,论实力雄厚,现在的云岳宗已经强过你们云回山了。只要不灭了仙界,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做龙头老大。但他们非但没这么做,反而这几年派出了几倍于以往的人数满天下寻找神器的踪影,如果夏栀子不是你我护着,早就被他们发现了。你觉得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天下修仙之人都想找到神器!但云岳宗想要神器决不是单单只为了无上神力。可是,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还不得而知。”
“况且,云岳宗宗主于之恒近两年内便会渡劫。这时候他不韬光养晦准备迎接九重天雷,在外面瞎折腾什么!我怀疑妖族里已经有分支与他们勾结,你也要时刻关注云岳宗动向。”
“云岳宗虽然只有千余年的历史,但修习的都是正统功法。甚至有些功法与云回同出一脉!又与各大仙派广泛交好,取长补短,发展迅速。尤其云岳宗主于之恒当为奇门遁甲之鬼才,他设计的精巧机关、炼制的仙符法宝、刻画的奇门阵法,在修仙者中广受好评。近千年来并没有任何人发现此宗有行为异常之处,如果不是两百年前我渡劫之时无意中发现云岳大殿基石下那股弱小但如实质的魔气,也不会关注调查。我虽然发现诸多疑点,但始终没有确凿证据。最近几十年他们的獠牙露的有些长了,其它六大仙派才开始对云岳宗有所怀疑。如若不然,在利益面前,他们早就唯云岳宗马首是瞻了!如果几大仙派能够精诚合作,任它云岳宗再是强大,也撼动不了仙界几分。可如果他们各个击破,仙界就岌岌可危了!”
“是啊!难道千年前的大劫又要重演么?”林木棐的低喃声中多了几分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