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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泪离殇

夙璃缓缓睁开了眼眸,看着还在昏睡的蔺苒儿,不免有些感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故事,一切的开端都因一个‘情’,在爱情的世界里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的。

蔺苒的心结是慕容卫,也是慕容岚,若当初慕容岚没有欺瞒蔺苒儿,她或许不会怨他,更不会因愧疚自责而无法原谅自己。其实蔺苒儿最恨的人还是她自己,若不是她,慕容岚与慕容卫不会闹僵,慕容卫也不会被送去当质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夙璃也无法帮她,只有找慕容岚。

御书房内,案前执笔认真练字的慕容岚倒是与往日里威严高傲的他有些许不一样,少了平日的凛冽添了丝平易近人的温和。门不知何时悄然而开,那抹红色身影静静的站在玄关处,慕容岚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依旧认真写着他的字,可他却缓缓启唇,似对那人说,又似自言自语。“沈夫人向来都没有进门前先敲门的习惯吗?”

夙璃朱唇微弯,笑得淡然。“陛下如此有雅兴,夙璃怎敢打扰。”不敲门就直接进来,难道这就不是打扰?

她的话那么轻狂,丝毫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慕容岚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狭长的眸凌冽的眯起,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她。“好生狂妄的女子!这世间也只有孤雪妖女敢如此不循规矩目中无人。”

“陛下说笑了。”夙璃神色依旧不冷不淡,毫不客气的走过来坐在榻上。

慕容岚薄凉的唇微微弯起,也坐了下来,还给她倒了被茶。“沈夫人真是好兴致,怀着身孕还能逛到孤这无聊之地来。”

夙璃品了口茶才不紧不慢道,“托皇后娘娘的福,不然夙璃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来这布满虚荣与丑陋之地。”

慕容岚从她眸中看到了厌恶之色,早有耳闻夙璃的性子,倒是未追究她口无遮掩的罪,比起那些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人,相反倒更欣赏她直爽的性子。

“皇后?”慕容岚疑惑,“是皇后请你入宫的?她怎么了吗?”

夙璃瞥了眼他,似笑非笑的的表情满是深意。“没什么,只是来听一听娘娘说的故事!现在回想,娘娘的那个故事还真是精彩!”

说完后没有错过他微变的脸色,喝着茶的唇冷冽的弯起。“对了陛下,听君华提起过,好像您还有个弟弟?可我怎么没找到他?”

“沈夫人找他有何事?”慕容岚的脸色褪去了温和,语气也有些冷漠。

“我想找他帮个忙,帮我医治一个人!不知陛下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见见他!”

夙璃的笑始终那么意味不明,让他猜不透!她找慕容卫救治人?恐怕根本就是胡扯!他可从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会医术!“哦?那孤能知道,要救的是何人?”

“皇后。”夙璃淡淡的吐出,慕容岚可淡定不了了。

“皇后怎么了?!她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

夙璃并未回答他,慕容岚直接喊来侍卫,“去请御医到椒房殿!”

“心病还得需心药医,我已经告诉陛下医治的方法了。”眼看慕容岚就要出去,夙璃才淡淡开口。“这个病已经折磨娘娘多年,慕容卫是唯一的解药。”

慕容岚脑中如晴天霹雳愣住了,夙璃却冷笑,“陛下不是很爱娘娘吗?连她病了你也未发现?还真是个称职的丈夫!”

“你说什么?”慕容岚轻声呢喃,似问她又似自言自语,眸光闪烁不定,一向不外露情绪的他此时却神色痛苦复杂。“除了他,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放着良方你不用,夙璃也只能爱莫能助。”夙璃蹙眉看着他的神情寻思了会儿,才了然的微摇头,踏步向外走去。“我劝陛下还是把真相告诉娘娘,爱情里最忌讳的就是欺瞒,她对你是有情的,希望你不要亲自把它扼杀了。”

夙璃离开了御书房后并没有出宫城,而是闲来无事的在偌大的宫里游走着。她想这时候蔺苒儿应该醒了,慕容岚也应该过去了。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太液池,夜色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皎洁的月印在湖面上,照在湖中的三座小岛上,别有一番风味,风景优美又幽静,若没有那些庸俗的人来打扰,这里还真是让她流连。

湖边的另一侧,一袭紫衣身影安静的站在那里,远望着那方似与景色融合的人儿,她还在这里,说明她的事还没有完。温润的笑容始终留在他的脸颜,远远的,似乎也能看到她的浅笑。既然她无事便好!转眸望了眼这幽静漂亮的景色,却没有留恋的转身离去。在他沈君华的眼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都是美景,夙璃就是他眼里最美的画!

待夙璃回到椒房殿时,慕容岚神色暗沉的坐在门外,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天子此时竟有丝颓废之感,看见夙璃来了也只是瞥一眼,一言不发。

殿内隐隐传来女子的抽泣声,进去后看见的是蔺苒儿娇弱的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伤心的哭着。夙璃虽不能体会到她此时的感受,但此刻她的心境她是理解的。

其实夙璃今天从慕容岚的记忆里窥视到了,慕容卫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离世了。那时候慕容岚派人把他从西域接了回来,可向来狂妄不羁的西域人就没打算放过他这个质子!慕容卫在西域受尽折磨,回兴昭的途中还是被西域派的杀手荼害了。而这些后果,以蔺苒儿的性子,很可能把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她会觉得造成慕容卫的一切祸端都是因为她!可这并不是她的错,那都是慕容卫自己的命数,但蔺苒儿若能想到这一点的话就现在不会如此难过了。

蔺苒儿太爱慕容卫,可是她终究是慕容岚的妻子,所以她才会觉得愧疚。而慕容岚,即使她对他没有爱,可他用他的爱宠了她几十年,她毫不动容那是假的,日久生情,可这情不是爱情,是亲情!慕容岚早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亲人,所以即使他当初害得她不能相爱的人相守,她也始终无法真正的恨他,她只是怨,怨他把慕容卫当了质子,怨他的欺瞒!她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可是,当今天慕容岚来告诉她慕容卫永远的离世了,就等于把她最后活下去的希望给剪断了!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甚至连他何时消失尘世都不知道,是慕容岚,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保护不了,还剥夺了她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她怎能不恨?!

蔺苒儿越想心头越乱越疼,哭的那般撕心裂肺,手里紧紧拽着的是慕容卫曾经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一个刻有‘卫’字的铜板,那是小时候在云谷城时,他送给她的礼物。

夙璃并没有劝蔺苒儿,压制了那么多年的情感,哭一场也许会好点……

可是她料错了,蔺苒儿心情非但没有好,还真的病了!不知是她乌鸦嘴还是能未卜先知,这次蔺苒儿得的是彻彻底底的心病,已经不是心结那么简单,除非她自己想通释怀,否则没有人可以医治了。她对慕容卫的愧疚自责成了执念,而慕容卫死了,她根本就无法走不出这个心结。

一连几天,蔺苒儿不肯吃不肯喝,身子一下瘦弱下来,看得旁人干着急。慕容岚亲自喂她,可她就像没有了灵魂的木偶,眼神没有焦距,仿佛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事,喂到口中的药她不咽下去,任由它流过唇角,滑过颈侧。慕容岚十指紧握住她微凉的手,看着消瘦的人儿心疼不已,几乎带着哭腔哀求她,“苒儿,你不想喝药就先吃点东西好不好?你若是恨我就起来打我骂我,或杀了我也好!但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苒儿……”

还带着温度的泪滴在了她的指尖,她的眼眸终于微动了动,却让蓄在眼眶的泪滑了下来,苍白的唇微微蠕动,“我恨我自己。”虚弱的一字一句敲打在床边人的心上。

慕容岚把眼眸闭上,想要把泪止住。手中的手无力的挣扎着要离开,他怕伤到她便只能松手,目光触碰到她毫无温度的眼,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再不敢唤她的名字。

“你走吧,我不要再见你!”蔺苒儿撇开脸不再看他,多一眼,感觉自己的罪恶就加了一分。良久才听到脚步声渐渐离去,她又开口淡淡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若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你要原谅我不要怪罪他人。”那时的慕容岚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离开过他才明白,原来那是最后的告别。

慕容岚走后,一直在外面的夙璃走了进来,看着床上无声哭泣的人儿,轻叹,“你当真舍得?”

蔺苒儿笑,却那么凄凉,“舍得?我最不舍得的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留恋?”

夙璃沉默,她又道,“我只是想,再见一下阿卫!我与他,大概有十几年未见了罢……”

流光溢彩的七绝琴幻现空中,夙璃拿过抱在怀中,床上的人已经闭眸等待,夙璃虚空一划,蔺苒儿的眉心便溢出了鲜红的血。沾血的指弹奏着银弦,奏响一曲‘魇’,编织一段梦——

梦境的开始,是在慕容岚登基那时候开始,而这便是她心结的开端。

与慕容卫重逢不久后,靠近西域的塞外还不稳定,慕容卫身为大将之一,被慕容岚派去塞边巩固疆土,这是他的责任,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答应了,但他还对慕容岚说了一件事,“大哥,我想拜托你,我不在的时间帮我多照顾苒儿!待我回来后便娶她为妻!我想到时候大哥能允许我们离开皇宫。”

慕容岚爽快的点头,“好,我答应你!待你凯旋归来就给你赐婚!”

可是有人却不同意了,蔺苒儿不想又与慕容卫分开,闹着要跟着去。慕容卫无奈,“苒儿你不能去,边塞很危险,我不能让你有事!”

蔺苒儿更是理直气壮了,“就是因为知道边塞危险我才放心不下你!我也不能让你有事!”

慕容卫是好气又好笑,一阵好说歹说后才把她劝住,可谁曾想到,他前脚才刚出了帝都,她后脚就偷偷跟了上来。白天还好没什么问题,可是到了晚上,他们在森林里过夜,她就不好过了,到处暗藏着蚊虫虎兽,怕跟丢他们又不敢自己生火,只能跑到树上提心吊胆的注意着四周。可她光看远的却不注意近的,就在那条蛇缓缓蠕动到她身前她才发现,与蛇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才惊恐的发出高分贝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华丽丽的直接从两米多高坠下亲吻大地,差点没摔啥,那仗势只差没把那条蛇震下来。

然后蔺苒儿就晕乎乎的被赶来的慕容卫救回了一条命,还光荣的成功赖上了他们的军队,一起去往了边塞。

边塞顺利度过两年,蔺苒儿也没白吃军里的粮食,军医忙不过来时,帮忙救治不少的将士,伙食归她做,各种打杂归她管,就差没跟慕容卫一起上阵杀敌了。为此她还特意向他炫耀了一番,“带上我这个聪明能干又贤惠的姑娘是你们赚大发了!阿卫哥哥你要是不娶我你可就亏大发了~”慕容卫笑得灿烂却没有回话,任那些被她养肥了胆的将士尽情调侃。

后面蔺苒儿回到了皇宫后发现,慕容岚在这短短两年间就快把后宫空着的宫殿给充实了,让她不由啧啧赞叹,厉害!着实厉害!

慕容卫带着大家凯旋而归,慕容岚之前答应的事也该允诺了。朝堂之上,慕容岚给慕容卫指婚,把蔺苒儿以义妹郡主的身份赐嫁给他,也应允了让他辞退将军之位,离开朝政,带着蔺苒儿远走天涯。

那时候刚好六国初立,慕容卫携着她的手,每年游走不同的地方,一起登上最高峰,看日落日出,看海上的潮起潮落……最简单的生活,最平凡的幸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一曲‘魇’调终,蔺苒儿的梦还未完,会由她自己的魂魄在梦里的那个世界,走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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