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雪岭上,雪花飘,屋前的几棵红梅树在白雪中点缀,什么都如下山前一样,而门前却新立了一座孤坟。坟前,苏子莫与夙璃并站着,冷冽的寒风刮起两人的衣诀,发丝被风吹拂脸颊,掩住了各自复杂的脸色。
夙璃手里拿着柳随风当初送她的镯子,苏子莫在一阵良久的沉默后开口,问,“他曾经意属于你,想与之执手,你……为何未答应?”
夙璃将手中玉镯放在坟前,许久才道,“我本是无情之人,也不需要有情,更不需要别人给予我的情。”
她的话多少让他诧异,他说,“他会葬身于此,也是为救你而来。”
她有些好笑的看向苏子莫,冷漠道,“是他自作多情罢了,我从不需任何人救。”
苏子莫似笑非笑,道:“你若真是无情,便不会杀死千人的同时唯独救他,不会按他遗言葬他于此。无情的孤雪妖女不会这么做。”
夙璃抿嘴不语,苏子莫轻微一叹,将身上的裘皮大氅取下,披在她肩上,随之走在她前头下山。
她手抓着大氅边缘,犹豫着回头问他,“苏子莫,为什么帮我?所有人都怕我,都希望我死,你又是为什么?”
他停下回头,眼底却有些深沉,“你并未曾要害我,我为何要对你有杀意?人事都是平等相互的,你若未加害于他人,又怎会惹来这么多要你死的仇人?”
她听后忍不住冷笑,眼底尽是寒意,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原来是她错觉。
“你的意思,都是我罪有应得?呵,苏子莫,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认定是我的错,这就是公平?”
苏子莫也同样冷漠,“对!我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的过去。那是你总把任何人都距你千里之外近之不得,是你把自己圈在金丝笼,定位在冷血无情,对所有人都怀有敌意!其实只要你放下戒备与武器,尝试与人相处,人性更多的是美好,而不会有今天人人闻之而惊恐的孤雪妖女。”
夙璃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她说:“可我不是人!别拿我与人类并论!我是魅!一只靠吸食人精气而活的魑魅!我的存在,本就是人之唾弃的!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誓不饶人!”她冰凉的手抚上他微凉的脖颈,冰冷到极致的语气让他心寒,“你以为,那些上山的人都是我杀死的吗?那是他们心底太过丑陋,我只不过为他们编织了一场梦!回温隐在他们心底不敢触碰的噩梦!最终杀了他们的,是他们自己啊!就因为人心丑陋,才会害怕能窥测丑恶内心的魑魅的存在,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来除掉隐患,可他们终究逃不过心魔而死在自己的梦里!所以他们的世世代代才会不顾一切都要报仇,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丑陋的仇人要杀我!”
她看他掩不住呆愣的神色,冷哼一声收回手,便往山下走去,留苏子莫望着她的背影沉思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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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下山,夙璃直往景州,然一路过来到处可听到有人在谈论孤雪妖女,幸并未有人认识她,以前见过她的人,也都死了。
到了景州镇口,她忽然停下,因为她看到了前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告示,而那纸上画着戴面具的人便是她,旁边还有三个字——通缉犯。
她从容的戴上披风的大帽,无声冷笑,在那群人发现前离开了,走往无人的道路。
走在无人的街巷,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见她后匆匆跑开躲进一间无人的屋子。夙璃眨了下眼眸,跟了上去。推开满是蜘蛛网的门,里面陈旧的家具也全是灰尘,这显然已经空置许久了,她随着地上的脚印的往里看,脚印到那橱柜前,而紧闭的柜门外露出一角衣布。
躲在里面的女孩紧张的动不敢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许久都未在听到任何声音,她以为那个人走了,便打开柜门走了出来,然当她抬头的瞬间身子僵住,夙璃没有走,还站在门口处好笑的看着她。就在小女孩就要拔腿跑时,她开口问,“跑什么?我有那么可怕?”
女孩心惊胆战的咽着口水,弱弱的开口,“你、你不是那个杀人的妖女吗……”
“你怕我杀你?”
小女孩胆怯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夙璃走过去,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想你帮我一个忙。”
“啊?什么?”她以为听错了,诧异的抬头,恰好看见夙璃在微笑,是的,是再自然不过的笑,而不是她惯有的冷笑。
然夙璃没回答,只是问,“你这般狼狈模样,你是孤儿?”
女孩垂低眼睑,掩住在眼眶打转的泪,低声道,“嗯,乡下近来闹瘟疫,爹和娘都死了,我只好偷偷载村里的马车来到了这里,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
面对她的眼泪,夙璃并未有什么感触,从苏子莫给她的那袋银子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她手上,“这是给你的,只要你帮我。”
小女孩捧着银子感激的看着她,“要我帮什么?”
“这条巷尾有户人家,你只要时常去陪陪那个伯母,每日为她熬一份药就好。”将手中的钱袋与一张纸递给她,“这银子是药钱,这是药方。”
小女孩拿着这些东西,都说这个人是妖女会杀人,可怎么觉得也没那么恐怖!只是不明白的问,“姐姐你为何不亲自去呢?若是你去,伯母会更开心!”
夙璃并未答话,抬步向外走,女孩也唯诺的跟着她,“姐姐,我叫嫀儿,你叫什么?”
“呵,你不怕我了?”夙璃停下好笑的问。
嫀儿倒是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大家都在说姐姐是杀人不眨眼的可恶妖女,可是嫀儿觉得姐姐不是他们说的那般,至少妖女是不会关心别人的。”
夙璃听了微愣,这语气让她突然想起那日苏子莫的话。
“你去找那位柳伯母,告诉她你是孤儿的情况,然后在说可以帮她煎药陪她聊天,她一定会收留你的。”
“可是姐姐你如何知晓?”
“你现在去吧。”她依然没回答嫀儿,要知晓着实简单,只因为他们母子都很善良。
嫀儿走了,还回头看她,“姐姐,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会的。”
夕阳西下,空巷的人影也步步行远……
离国的邻国便是陈国,轩辕氏族轩辕敖当侯,而陈国最近大片地方却都在闹瘟疫,一直以来守护着上古神器的轩辕氏族,对这次突降的天灾也有些无措,瘟疫传播太快,即使治好一批,另一批又起,未找到根源前也无可奈何。
苏子莫此时正在离国著名茶楼‘天居阁’二楼里与一名男子谈论着陈国瘟疫之事。那男子身着蓝色锦衣,腰间配着一柄剑,长发束于头顶戴着水蓝的发冠装饰,略长的斜刘海微微遮住那惑人心神的桃花眼,而此时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
苏子莫不知说了什么,让那男子皱眉沉思,然他却突然瞥见对面的酒楼里,有几个眼熟的身影。他唇角弯起个弧度,眸里闪着趣味的星芒,朝前面的苏子莫挑了下眉,默契的一同望下去。那酒楼里的一批带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都在吃饭,蓝衣男子修长的食指摩擦着下巴,兴趣盎然道,“竟是罗门铁面人!呵,隐藏在兴昭帝都的罗门一派,一直以武胜压江湖那些五花八门的门派,向来很少有人能请得动,即使是官侯也得开出让他们满意的条件才出手,这次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真好奇究竟是谁与哪位倒霉蛋有那么大的仇恨?”
苏子莫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那些人,食指在剑柄上摩擦着,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若没猜错,是他派来的。”
此话一出,那男子轻蹙眉头,“难道他们发现了她?”
这时,酒楼的铁面人已经出发了,苏子莫拿起胤轲剑,与那男子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确定她是在柳家?”
“确定了!这几天一直都跟着她,准没错。”
“雇主说了只能成功!那剑圣苏子莫也不是省事的料,要速结!”
这是铁面人的对话,而他们自以为掩得很好,殊不知他们忌惮的人物就在不远处观着他们一举一动。
柳家,嫀儿给柳母简单的煮了点粥,便要出门去药堂抓药。然刚打开院门,四周便突然出现好多黑衣人,各个戴着面具,嫀儿吓得尖叫,而其中一个人把她的嘴封住,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脚,扛起来就要走。屋内的柳母听到叫喊匆匆走了出来,模糊的眼只看见一群黑色影子,慌张问,“你们是何人?嫀儿呢?你们把嫀儿怎么了?”
那扛着嫀儿的人点头示意几个手下,那几人受令拿着明晃晃的刀一齐走向柳母。
远处屋顶上的苏子莫一直安静的旁观着,却始终不出手,而一旁的蓝衣男子看看他又看看那边,眼看那刀就要砍向柳母,他起身就要冲过去,身前却被拦了一把剑鞘,回头苏子莫朝他摇头示意不要过去。他蹙眉看着他,实在搞不懂苏子莫在想什么。这时那铁面人带着嫀儿跑了,苏子莫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男子看向柳母时也有些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