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茶园子不同之前的清冷,热闹至极,里里外外全是蒙山的人们,端着喜礼,一脸笑意。
顾泠刚一步跨入,便被茶坊几位伙计拽了去,左一声恭喜,右一声祝贺,金红色的礼盒灼疼了她的眼睛。
“同,同鸢呢?我有事,找她……”抽走被莫家小表姐紧握的双手,顾泠边说边朝弗绍言身边躲去。
长臂一伸,他自然而然将她揽入怀中,同时不露声色避开了另一双要伸来的手。
众人皆不知泠姑娘身边的男人是谁,眼神满是警惕。
“你是什么人?为何同我们少夫人这般亲近?”
弗绍言微微一笑:“此女乃吾妻弗泠氏,并非你们的少夫人,我今日来便是要带她回家。”
一句话在人群里好似炸开了锅,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看他二人的眼神也多了戒备,窃窃私语一阵后,莫家那位小表姐终于下了定论。
“同鸢姑娘出去隔壁府采办了,明日才回来,你们若要找她,今夜便住在此处吧?”
听到要耽误一夜,弗绍言虽然蹙了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小表姐将他二人安排到客房便笑盈盈的离开了。
事不出所料,过三更后,弗绍言的房间传来一阵响动,门栓被割开,一个人影蹑足而入,手里一把匕首闪着寒光,摸索到床边后,抬手毫不犹豫便刺了下去!
这时,弗绍言一把将烛台上的遮光罩摘下,刺客的身影显露无疑。
竟是那莫家的小表姐!
只是此时她一脸诡谲的笑,动作僵硬略带迟缓。只一眼,弗绍言便握紧了拳头,这模样,分明就是被媚骨下了蛊术,原来弗白珏一直都在扬州,并不在北蜀!
想起台州城楼上李遇和顾长歌那猖狂模样,弗绍言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堪堪将桌子砸成了一堆碎片。
好,好一出空城计!
然下一瞬,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只是当他破门而入时,顾泠却好好的睡在榻上,并无半丝异样,只是床边多了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娃娃,一头银发瀑布般垂到了脚跟。
见到弗绍言,他第一句话就是:“娘亲被人下了千秋岁。”
弗绍言一愣,千秋岁他知道,同音千秋睡,是种让人嗜睡成性最终四肢退化,变为废人的毒。而千秋岁的解药是太医院林院士的成名药方,是以,比起千秋岁,他更关心的是这个娃娃的身份。
看出弗绍言眼里的警惕,小娃娃嘴巴一瘪哭了出来。
“小鹅没有爹娘,还被坏婶婶丢到了安宁村,若不是娘亲,小鹅现在一定没有命了……”
弗绍言不再言语,一双眸子却不停的打量着小鹅,最终发现,除了他的发色,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便暂且信了他的话。
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破门而入,就地滚在了弗绍言脚边,来人狼狈的抬起头来,竟然是同鸢!
抬眼看见陛下,同鸢隐忍许久的眼泪和委屈都哭了出来,一时泣不成声,眼泪鼻涕一大把。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弗绍言见到同鸢,知她是自己逃出来了,二话不说反身抱起顾泠便要离开,却被小鹅扯住了袖子。
“请,请把小鹅也带走好么?”
“你就是小鹅?”同鸢转身朝小鹅看去,一头银发,八岁模样,和之前娘娘讲的那安宁村的男童一模一样。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弗绍言也顾不得许多,嘱咐同鸢带上小鹅,一行人在同鸢的指引下,从侧门离开了祝茶庄。
车马是弗绍言事先备在村外的,正在打盹的车夫被一脚踢醒后,麻溜解缰套马,片刻后,一车人离开了蒙山。
提起茶庄的诡异,同鸢心有余悸,说一夜之间除了她,全村人都像疯了一样,宣传着莫东流要娶泠姑娘的事,连祝海棠都一脸喜庆的要帮泠姑娘挑婚服,她去找祝庄主,反而被关去了柴房。
如果昨夜弗绍言没有提高了警惕,恐怕今日,他们一个都走不了,顾泠还会因为千秋岁的原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那个少东家。
弗白珏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只是在向他展示,自己一身媚骨已经可以控制一个村落么?
还有件最重要的事,弗白珏现在在哪里?
神思一晃,弗绍言想起了什么,看了顾泠一眼,眉头紧蹙,但还是下令让车夫调转头,改向北行驶。
“公子究竟要去何处?不回城里了?”
“向北,回金陵。”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台州城,半夜里城门大开,一匹顶好的千里马吐着舌头癫狂入城,马背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固定在马鞍上的木盒。
无人马,可减轻马匹负担,让马更快将消息传递过去,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除非极其重要之事,是绝不会启用。
所以,城中正在安歇的李遇得到消息后亲自来迎接马匹。
“如何?信上怎么说?”
而后赶到的顾长歌一边绾发,一边朝信纸瞄去,下一瞬,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主子让我们拿到信就出兵?!”
不可置信的又将信纸阅了一次,他不由惊奇:“不是说袗帝还在帐中么?我们打出去岂不是找死。”
李遇毕竟比他多吃几年饭,随即明白了其中意味。
“别忘了,眼下我们主子也不在城中呢。”
顾长歌眼神顿时一亮:“那照你所言,现在就是空城对空城咯?”
李遇不再理他,翻身上马,朝副将道:“一盏茶之内整顿好人马,今夜我们侧翼队做先锋队,我在校场等你们。”
顾长歌也不甘示弱,眼里光芒更甚:“红鸾!”
赵红鸾立刻御马上前,拱手待命。
“即刻集合先锋骑人马,配合李将军的冲锋。”
红鸾一愣:“两支先锋队,不需要护翼队么?”
“今夜之战,以快取胜,如果不快速制敌,照样是个输,有没有护翼根本无意义。”
被他一提点,赵红鸾醍醐灌顶,匆匆一礼后便策马朝校场而去。
明月高挂,夜空如洗,一颗星星突然的坠落,打断了迷花所有思绪。
今夜真是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分,也有些诡异。
这时一个丫鬟揉着眼睛出了营帐,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裳:“迷花姑娘,夜深了,天凉,早些休息吧。”
迷花轻轻摇头,颈项上的铃铛随之轻响。
“陛下,还没回来了么?”
“回姑娘,没有。”
“那陛下去了哪里?”
“回姑娘,不知。”
无奈,她用那船头鞋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花草。
就在这时,擂鼓之声乍起,响彻夜空,惊起飞鸟无数,随即便有个士兵前来通传。
“报!贤王叛军夜袭营帐!东方大人请姑娘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