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救命啊!打死人了!”
醉仙楼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路上的行人纷纷伸头朝里探去,只见楼中人影闪动,隐约可见地上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圆睁的双眼直勾勾盯着门外,一看便知已没了生气。
“不好了不好了!醉仙楼里出人命了!”
手里的茶碗一抖,扬州知府沈梦良袍子都来不及披就冲出了内堂,惊堂木一敲,大喝了一声“升堂”。
穿上师爷急忙送来的官服,沈梦良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临近晌午时,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赵翠儿听到敲门声立刻伸长脖子朝外张望,见来的是杜鹃,又没趣的缩回头去。
“大人,您在等人么?”
“我……”
“该用午膳了。”
“你不用管我!”
赵翠儿不耐烦的推开她,就在这时,门外终于响起了让她心跳一顿的响声。
“钦差大人!沈大人召您上堂问话!”
终于来了。
赵翠儿神色一紧,一把揪乱自己的发髻,取出水分将脸色拍的惨白,如同失心疯的病人一般。
房门一开,衙役们看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钦差大人这幅鬼模样,也是各个一怔,但这次大人担上的可是人命官司,谁也不敢多惹是非,平日里受过大人恩惠的也垂首不语。
她一步一步走的极为不稳,到衙门口时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发疯似的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口中还反复高喊。
“冤枉啊!大人,沈大人,我冤枉啊!”
沈梦良见钦差大人一头给自己磕在了地上,吓得胡子都飞起来了,赶忙下座亲自去扶她,还小声宽慰她道:“大人您不必放在心上,这平头百姓的性命哪能比您金贵啊,您且放宽心吧,小的不会为难您的。”
谁料钦差大人哭得更凶了:“大人啊!我,民女认罪,民女根本就不是什么钦差,民女是个冒牌货!”
“撒?!”沈梦良憋了许久,只冒出了一个字,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呜呜呜,我就是个住在城隍庙里的孤儿,姓赵,小名翠儿,半月前,钦差大人来找我,说她想微服私访,就给了我银子让我替她住在府衙里……自从住进来以后,我所有的行动都听她的指挥的!就是没想到……她,她为了袒护自己,居然让我来顶罪!我不甘心啊,如今我也顾不得什么欺君之罪了,这次只要大人能给我个清白,就是杀我怕头,我也绝无异议。还求大人明鉴!”
“你你你……你讲真的哦?!”沈大人胡子都翘了起来,“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我是城隍庙的孤女,那里的人都认得我!”
“那真的搁哪子去咯?”
“在,在扬州城外。”
无奈至极,沈梦良裹着官服在桌子前来回踱步,急的是满头大汗。
“老姜,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啊!我这三千两的官还没当够几年呢。”
这姜师爷好歹也喝过几年墨水,衡量来衡量去,终于有了个决定。
“大人,我琢磨吧……钦差来咱这扬州城就没安好心,她说是体恤疫病,疫病也没见治好,还搞了这么多花名堂,又是过路费,又是花名册,如今过分到放纵下人行凶,连她的同伴都将她出卖了,身为扬州的父母官,咱必须得管。”
沈梦良听完点头表示同意,可又马上摇头了:“可人家是皇上的女人,皇上都宠着她,哪轮得着我们来管?我们决不能露出一丁点嫌弃的表情来,小心被砍头!”
“呀,这您就不懂了吧,钦差是女人,皇上是男人,钦差她不懂事乱闯祸,可皇上是个讲理的人啊,您得先抓到钦差大人,给百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假象,然后等皇上旨意来了,您也得适时露出点难为的表情,这样一来,皇上一定觉得您是个秉公执法的好官,然后您把他的女人还给他,他给您封官加爵,这不就齐美了?”
话说得有点多,沈梦良一时没明白过来几句,瞧瞧外头脖子长伸,议论纷纷的老百姓,又瞧瞧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不耐烦的一甩袖子。
“你就说我该怎么做吧。”
姜师爷无奈:“下旨,四个城楼全部盘查进城的人,先将钦差大人捉回衙门来。”
“那这冒牌货呢?”
“先押进大牢。”
“没了?”
“暂时没了,等钦差大人捉回来……哦哦,还有,最好别让外人知道了这真假钦差的事,不然,扬州府的名声是其次,万一是那女人撒谎给自己逃脱罪名,我们也好有个后路。”
沈梦良听了又是连连点头,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将惊堂木一拍。
“来人!将这严查这几日进城的人员全面盘查,见到画像中人,立即抓回来!”
“遵命!”
扬州府衙的通缉告示刚贴到城门内外的公告栏上,就被刚出城的喜鹊看着了。
喜鹊揉揉眼睛走上前去看了又看,终于一声怪叫拽住了自家小姐。
“小姐你看这儿!”
祝海棠一脸不屑:“又不是那女人死了,你这么激动干嘛。”说罢抬头看去,下一瞬也愣了。
这不是衙门的通缉令么?为什么那泠姑娘会在上头?还是扰乱国律、欺上瞒下、纵仆行凶的大罪!
看着看着,祝海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大哥不是总说她聪明伶俐,机智过人么,这次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翻出个花样来。
“喜鹊,我们快马加鞭回蒙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哎!”
喜鹊应了一声提起篮子要走,谁知旁里忽然冲出一个丫头来,一把拽住了祝海棠的衣衫。
祝海棠身子一顿,包子头一转,瞬时愣了,喜鹊连声惊叫着去拍打那丫头的手。
“这是我们祝家的大小姐,岂是你这小丫头碰得了的,快松了来!”
祝海棠立刻制止了她,转头道:“同鸢姑娘,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儿?”
来的小丫头着了黄绿的夹袄,双环髻梳的一丝不苟,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晶莹,正是许久没联系的丫头,同鸢。
同鸢已经瘦了一大圈了,原本有些圆润的鹅蛋脸已经变成了瓜子脸,她一脸哀求的拉着祝海棠,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看眼睛,祝海棠就知道了她的意思,咬着下唇不甘心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家小姐,眼下还住在我家蒙山茶园子里,你若要见她,就来茶园寻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祝海棠前脚刚走,人群里便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还紧紧拽着另一个娇小的姑娘。
“同鸢,你跑哪去了……”
听到秦烨的声音,小丫头眼神顿时鲜活起来,她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抱住他在他耳边一遍遍喊她找到娘娘的下落了。
可第一个字还没出口,秦烨后半句话又浇了她一头凉水。
“秀娥说找不到你了,快急哭了。”
所以说,他是因为秀娥着急,才来寻她的咯?
秦烨,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留痕迹的擦去眼角的湿润,同鸢转头一笑:“没事,我认错人了。你和姐姐先去买吃用吧,我再去那边看看。”
秀娥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刚要开口阻止就被秦烨抢过了话头。
“那我俩去了,你记得早点回。”
说罢,秦烨拉着秀娥也走了,尽管秀娥不住的回头张望,秦烨始终是没在意。
眼见秦烨和刘秀娥最终消失在人海里,同鸢眼睛一眨吧忍不住哭出一大滴眼泪来。
娘娘说的真真是没错,不是你的,纵使你与他认得时间再久,关系再亲近,对他再好,他也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男人,终究是看不到身边人的好。
同鸢擦着眼泪拦下一个马车夫来,取下怀里的一只暖玉麒麟佩递给了老汉。
“麻烦您,送我去蒙山祝家茶园,这个就抵了马车钱了。”
老汉瞧了那佩一眼,“嘿”了一声:“姑娘,这可不是女人的玉佩啊,你确定抵给我了?”
丫头痴痴一笑:“本来是要送给一个人的,如今想来没必要了,还是用它做抵押,带我去见另一个人吧。”
见到了娘娘,一定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她,她要藏在心里当成秘密,守在娘娘身边,当做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娘娘,鸢儿真的懂事了,才也不是你说的傻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