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苒决定出宫,但她没有想要偷偷出宫,她或许想要体验一下从宫中再出去是什么意境,并没有要彻底离开的意思。
一早,她在御龙宫等凤念,凤念下了朝,再到御书房看奏书后,待至晌午想去朝凤殿时,更生提醒人已到了自己寝宫中,心中不免欢喜,但是也好奇,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的。
青苒帮他换下朝服,服侍他一起用午膳,他不问她也不提,待用膳结束后,凤念牵着她去花园走走,消食消食时,才开口问她。
“找朕何事?”
“臣妾想出宫走走!”
凤念没有惊讶,只问:“同砚儿一样,想念恋城的那些人?”
这其实是令他不悦的消息,他要的是青苒同他待在身边,像今天这样乖顺,可是现在才知,她乖顺一时,是为了希望他答应她离开。
“没有去恋城那么远,就是离宫,在城外走走。”
听她这么说,凤念执其之手,叫更生准备了布撵,将二人抬到望星阁上,他一路不说话,青苒道:“原来的绿雁也是有个望星阁的。”
“你想回那里去?”
“没有,皇上,我说了,我只是想到那条街上走走看看。”她指了指远处可见繁华的都城街道。
凤念没有答应,他说:“如今约里国唤作恋城,刺夏国唤耶律界,绿雁国唤作日月都,它们皆在摩拓脚下,是摩拓江山的一部份,原来的绿雁?”
“我……臣妾并不知它已改名。”她确实忘记了,只是想起旧事,并没有要让他生疑的。
最后,他言归正传:“为何想着要离开?”
“去看看,再回来!”
“母后也曾和父皇说,出宫看看逛逛,再回到宫中来,毕竟她把皇宫当成她的家了,可是她回来了两次,没有一次是自愿的。”
“我没有干娘胆大,就是想去城中看看,看看黎民百姓生活是否困苦。”
“哦,微服私访?”
她知道他在嘲笑自己,青苒放弃的说:“其实我一直未上来望星阁过,如今站在这里也能见到整个都城的,觉的也没必要非执着要出宫去走走的,皇上就当臣妾只是唠叨罢了。”
她主动认了错,也没有逃避不说话,凤念觉得这是好现象,第二天早朝时想,可是青苒已有了这般想法,虽为自己妥协了,但自己不免在她心中留了坏印象,若不依她一次,以后怕自己也一直未能安眠,要不然借此次成全她一下,也让自己试探她一下得了。
于是事件过了三天后,青苒没有再提起出宫一事,又道自己身体抱恙,叫她们不必来请安罢,皇上却命人送了一套便装进来。
那身衣服若是放在皇后的衣柜里,相比起来它确实是便装,低调的很,可是青苒忘了,要是穿出去到大街上,同那些小老百姓们站到一块去,人们便会一眼认出她非一般人家的姑娘。
“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想过,你也有要出宫的想法。”芸芯掉着胆,生怕艾儿的体验也到自己身上来。
“就是出去走走,天黑前就回来。”她没想过,过了三天皇上还记得,他自己倒想通了愿意放她出宫。
“穿成这样,还不得让那些庶民们欺负。”
“皇上不是让你再带两名宫女四名太监同我出去吗?”青苒打扮好了后,凤念倒是有防范之心的,男装一律不准出现在她面前,她想这明着安排了这么几个人,暗地里不知又派了多少跟着自己吧,所以怕什么呀!
“可是皆要乔装成普通人家,娘娘你怎么可以受这般委屈?”
“姑姑,你这话是笑话本宫了。”不许她再罗说,让他们准备好即刻就出宫去,要不然还没踏出宫门呢,时辰一到又得折回来。
朝凤殿大厅里,凤念正认真的看着奏折,更生在一旁服侍着,她们一行人出来,凤念抬头一一过目后,才点了点头,青苒知道他要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心中却不知涌起何种滋味,甜也不是,苦也不是。
出宫,两辆马车往南走了一会便停了下来,芸芯问:“娘娘若是要来华王爷这里,直接同皇上请了就是了,何需要要如此这般呢?”
“凤念必定是不肯的,可是他又没有理由不肯,我不叫他为难,所以这下姑姑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当然放心了,华王府还是处于皇室跟前,四周一样重兵把守,奴婢就不担心娘娘的安危了,要不然靠我们几个,服侍倒是可以,与别人打架那可不行。”芸芯这才放了心,说话也轻松起来。
前方有太监叫了回避,青苒才下了车,入了王府,由芸芯和两位宫女陪着,里头人来报:“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说话吧。”
“是,回娘娘的话,王爷正在庭院中休息,因前段日子伤了风寒,特让奴婢过来回话,王爷说不便见娘娘。”
“这段时间倒是很多人回避不见本宫呢。”
那丫环跪了下来道:“娘娘恕罪。”
“不碍事,本宫四处走走,能找的到皇叔就说一会话,找不到的话,就回宫去。”
府上的人便皆跪了下来,不敢吱声。
曾听娘亲提起过华王府的美,那是比皇宫要美的似世外桃园一般的地方,如今略见萧条,却也随处可见假山异石,小桥亭院,曲折的回廊,随意拐一处便见到一条溪水流淌,却不知它由何处来,又流何处去,绿阴盎然的每个院子里,都随意挂着几幅画与文房四宝,显示出它们的主人,诗文画性极高,随时可叫人停步作诗词画。
往深的走,穿过两座交叉的假山,却见另一番仙境之处,明明夏季,艳阳却隐着,只能透来几束直光到湖面上,随这光柱可看的出湖面上起了层层的雾,或薄或浓,或聚或散,但雾淡了后,可看见湖中隐约有座小筑,传有水车声响,若风吹过,便从小筑上传来风铃及空竹的声响——此景才叫美妙。
湖边停了一架竹排,已被水浸的旧且腐了,似乎主人已许久没有用到它了,它显的极为孤独。
青苒又从交叉的假山欲返回,可一穿过去,却另见一座小院子,一棵撑天的树,花圃边种的些不知名的花,其貌倒傲的很。
小院子朴素安静,没有过多装饰,青苒只略过一眼便往回走,想要找到刚刚丫环说的庭院。
“娘娘累了吧,坐着休息一下?”芸芯跟在身边,青苒意犹未尽,出了假山往一条石路,选了往下走,却别有洞天,来到一处阴暗的地方,微弱的光来自中间那圆型天井,只是天井种满了树,阳光透不进来,与湖边的不同,这里显的压抑,青苒听话的随芸芯离开这里。
芸芯是越走越觉不对劲,觉得不该来这里。
可是青苒还想看看那石路往上走又能见到什么,果然别有洞天,到达的地方,两米宽的红木制成一条环形的路,围着就是刚刚在底下看到的天井,在这红木处随意坐落,看见的皆是树顶端,心中便升起逍遥。
突然在树木挡住的视线外,听到琴音,青苒让芸芯在这等着,她道:“想来,这就是庭院了。”
她还是找到华岚城了。
在这环形的回廊上走着,与天近了,四处皆打扫的干净,可那自由的树叶依旧不管不顾的飘落下来。
每走一步,青苒便肯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一头白发,一身紫衣,面目儒雅,无一丝老态,在瞧见来者的目光中也透着点疑虑,许久才道:“是小青苒?”
“是我,皇叔我来看你了。”
听娘亲说,皇叔想要娶她这个“凤女”然后能够得到天下,他为的不是皇权,而是能够得到项西初。
所以当年皇上也不能怪他多少,他也一心爱着一个女人,只是哪里知道物是人非了。
华岚城笑的温和,头又转到树梢上:“怎么,想来我这走走?”
他一心不过问朝中之事,他只待在这里,活在过往中,青苒也没有具体知道朝中的几件事,有的也只是小事,所以她也没有要向他提那些,只道:“向皇上要了假,出了宫又一进不知往哪走,马车停在皇叔这里,苒儿不孝,今日才想起来看看你。”
凤念和红鸾有一个不说不提的默契秘密,他们怕华岚城旧病复发,将长的极为像干娘的青砚给他瞧见了去。
可是青砚又怎么可能踏进这里。
“安康呢?可是同你哥哥成亲了?”他却问了起来。
青苒也有防备之心,便只点点头,没有要接这话题往下说,只提道:“皇叔的府中真好,我刚刚走了一遍,不知都走完了没,每一处都叫我惊叹。”
“府上的人呢,怎么不叫他们帮你带路。”
“我突然到访,已叫他们吓坏,若再叫他们带路,有个三长两短可是罪过。”
华岚城接着又抚了琴,琴中问:“凤念这孩子怎么舍得让你到我处来?”
“我出宫前他原是不知的……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知晓了。”青苒这么说,引华岚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太阳偏西时,她起了身离开,回宫。
凤念坐在朝凤殿内,稳稳的吐出一口气,才将手中奏折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