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云锦铺在案几上,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细手之笔挥墨,复杂的篆书一笔一笔地勾勒于上,圆滑的线条笔力浓重有力,偶尔的勾勒收笔,隐见锋利的寒芒。
“安插细作之事孤自然同意,宇文君便宜行事,里应外合,今快取得更多机密。宇文君忠心为齐,待到孤大事一成,定以高官厚禄以待,汝之荣华,必胜今日。”
放下笔,赵曼满意地看着浓墨未干的素锦,打开手边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里边装着一个白玉印玺,玉质细指温润,光泽烨然
赵曼不懂玉,但也知道此玉是极品好玉,仅仅因为这是齐田的私章。在很久之前齐田给了她这个印章,她不知道这个印章的价值,但也明白意义非凡,所以一直都是珍而重之地贴身保管着。
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眼不见心不烦地收起了印章,没有再理会过,没想到今日却要用上它。
细细的手指摩擦着印章的细腻的质感,带着微微的温热,似乎还带着齐田把它从身上解下来的温度,带着灼热沉密的气息。
他干燥有力的大手把印章放在她的小手上,带着茧子的指腹细细地摩擦着她的手掌,带起微微的麻痒。
他的眼睛总是那样的深邃冷静,漆黑如墨的眼底蕴藏着无人知晓算计和风暴、只有在看向赵曼是才带上深沉的感情与灼热的爱恋。
那样冷静自持的男人,因为她而染上了情绪,那宠溺迷恋的视线,瞳孔中独一无二的倒映,曾一度让赵曼觉得,她就是齐田的唯一。
当时他说,“曼儿,这是我的私章,有了它,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曼觉得手下的印章变得滚烫起来,直透心底,一抽一抽的疼痛。说好了的忘记和绝情,在看到他的东西时,还是免不了会想起那人男人。
多时的朝夕相处,他热烈的爱意,终究会有些记忆遗漏在心底,在触碰到媒介的时候,迅速如水草般在心底蔓延。
就算是是离开了他,打算凭借自己拼斗,终究还是利用了他的名义,这一章盖下去,却是不知道会欠上他怎样的人情。
只是这样扳倒宇文才的时机,一去不复返,错过之后她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公孙荀受辱的仇恨,她心底终究是不能够忘却的,虽然身在深宫,她却没有忘记关注公孙荀的身体,即使身体强健的公孙荀,现在只是勉强治好了外伤,但是身体劳损,内伤难调,终究是留下了暗伤。
赵曼的眼中闪过决绝,拿起印章往素锦一盖,仓舒俩字,赫然而上。仓舒,齐王名齐田,字仓舒。
收起印章,赵曼重新拿起一张素锦,继续提笔,笔走蛇龙,很快写上了满满一张锦书,到了最后,是在装不下了才意犹未尽地收笔。
她把两张锦书收好放在竹筒中,塞进一匹云锦之中。
“文总管可在?”
“奴婢在,夫人有何吩咐。”一听到赵曼的呼叫,文总管立马躬身进了内殿,恭敬问道。
“本宫大哥受伤多日,伤势未见起色,本宫实在难安。你往仓库挑些药材给他送去。还有,这匹大王刚赏赐的云锦也送去,就说让他先过目过目,若是大哥喜欢,再裁制新衣也不迟。”
文总管虽然奇怪赵曼为何要这么晚还要赏赐东西,但是也敢多做质疑,毕竟这段日子一来她也也时不时往宇文府送去赏赐,也不是太过突兀。
文总管领了旨,带着东西退了出去,亲自跑腿送了一趟,直到把赵曼的话原原本本传递过去才放心回来。
宫里来人的时候,公孙荀刚喝完药不久,正在院子里练剑。他此次终究是受伤严重,往日里霸气凌厉的剑法此时挥舞起来软绵绵地没有力道,一套剑法还没舞完,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他的眼睛微微赤红,染上了痛苦。自曼曼进宫已经一个月了,他却还是这样无能为力。上次在寨子中重伤昏迷,最后还是曼曼以身相救,这次也是如此。
他总是这样没用,拖累了曼曼了。那天他在恍恍惚惚中醒来,看到的不是赵曼,而是贴身伺候的仆人,他给他转达了赵曼临行前的留话。
大哥志在阅遍天下,向往豪迈无拘的畅达生活,一直以来都是我成为大哥的累赘。今时选择进宫,不仅仅是为了救你,也有关自身志向。大哥不必愧疚,伤势一好,尽早离开。从此清风明月,快意恩仇。
巨剑劈向地下,发出“嘭”声响,公孙荀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划过略微苍白的脸庞,嘴唇轻轻颤抖,似是喃喃自语。
曼曼,你从来都不是累赘。此时此刻,我怎么会安心离去?
赵曼独自一人进宫,孤立无援,他作为大哥又怎么会离去。恰好此时宫中来人,宫人传达的话语,他明锐地发现了一丝信息。
待他仔细端详那匹唯一的云锦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一只竹筒。
公孙荀拔掉塞子,倒出里边的两张素锦。待看完两张素锦的内容,他心中一紧,眼中却是一片坚定。
“……大哥,想办法把另一张锦书放在宇文才书房内,日后自会成为他倒台的证据。只是你一定到注意安全,若是不行,放在别处亦可。这几天想办法离开,宇文府接下来会不太平。”
“公孙少侠,何事深夜拜访?”
宇文才语气有些不好,这几天司马文蠢蠢欲动,但是他的探子却打探不清,让他心力俱疲。
特别是今天早朝后司马文私下求见大王,更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心底隐隐不安,不停地思量着司马文可能谋划的诡计,脑子从没有停过运转,故而对于公孙荀的拜访有些不耐烦。
“丞相府毕竟人多嘈杂,不适休养,在下想询问一下丞相可否让在下移到城外的庄子养伤。”
让一个外人住在宅子里确实不怎么安全,况且最近不安定,让他离开也好。反正他要求去的也是他的庄子,怎么也逃不掉。
宇文皱眉,沉吟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那就明天走吧,我会吩咐管家。”宇文才说完,就不再看公孙荀,继续低头写着东西。
公孙荀勾了勾嘴,趁着宇文才低头的功夫,把攥在手心的素锦塞到一旁的书架上。
他看向一直没有抬头的宇文才,淡淡道:“如此就多谢丞相了。”
宇文才朝他挥挥手,公孙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无声退下。看来,这次真是一举两得呢,只要能够帮到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