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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昨日种种

赵曼跳下崖,就有崖风凌厉地刮来,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脸,只是着样的疼感完全被她身上更加巨大的疼痛给湮没,留下的只是脸上的紧绷与干涩。

大量的流血已经让赵曼脑袋眩晕,神智迷茫,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脑子里是雾一般朦胧空白,到了最后,索性连身上的疼痛也变得麻木,只有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提醒着她历经怎样的杀戮与危险。

她感觉自己在飞翔,她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小时候一件事来。

那时候她看着在白云下自由飞翔的风筝,便吵闹着自己也要在天上自由飞翔,父母宠爱幼女,都拿她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她的哥哥赵景宣出来救场,哄着说:“曼曼乖啊,像风筝一样一点都不自由,下面还有人牵着呢,曼曼不会想自己飞上去还有人牵着你吧。”赵曼当时懵懵懂懂地摇摇头,“不想!”

赵曼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现在她总算是实现了幼时的梦想,自由飞翔了吧,没有那些烦扰羁绊,从此以后,万事皆空,一了百了。

高高的悬崖上,急速地坠下一个火红的身影,嘭得一声摔下在一个水塘里,溅起高高的水帘,零落一地的花瓣香泥。

赵曼就那样静静的躺在碧色的池塘里,火红的衣袍在水中铺洒开来,勾勒出炽热的艳色。她长长的墨黑如鸦,像水藻一样在水中飘荡。

她紧闭着一双美眸,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单单是从她上挑的眼角、浓密如扇的睫毛中就可以窥出,若是那双眼睁开,那该是怎样勾魂夺魄的美艳。

她的脸和唇都是一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好似珍藏的白玉,润泽而清冷,却又带着不染俗世的高贵清冷,绝世而独立。

这里是一个常年温暖的崖底,烟波缭绕,草长莺飞,长满了一树一树的桃花,清风一吹拂,就是一叶一叶的桃瓣翩跹而下,悠悠扬扬,好似一方人间仙境。

桃花飘荡,厚厚地堆积在水塘里,滋润上了鲜嫩的色泽,娇嫩美好。

赵曼躺着铺满桃花的池塘里,脸色祥和,面带若有若无的微笑,好似一个偶然闯入尘世间的仙子,只是玩的累了,在那里稍作小憩而已。

阿遥再次来到这里时就是看到这样好似梦幻的场景。这个独属于他的一方仙境,突然在今天出现了一个美丽得如同仙女的女子,她就那样躺在那里,高贵而不着人间烟火。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惊吓住了仙子,然后就像一个梦境一样,突然间就支离破碎,消失无踪。

过了许久,他见那个女子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什么动静,才大着胆子靠了过去,仔细端详她的脸。只是那一眼,就彻底夺去了他的呼吸。

眼前的女子是那么的美丽,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就鼓跳如雷。他在梦中梦见的仙女模糊的面容也渐渐清晰,也应该是这样的一双远山黛眉,这样的高贵丹凤眼、往下就是高挺笔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面容清冷与高贵。

他的仙女应该是这样的,也只能是这样的。

阿遥突然感到一阵欣喜,夜夜入梦折磨他不休的仙女今日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他用着一种近乎膜拜的眼神看着赵曼,就像女神最忠诚的信徒,虔诚而带有浓浓的敬仰和爱意。

只是不久,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一惊,才发现女子身下的水已经被染上了薄红,只是在桃花的遮掩了半隐半现,难以发觉。

不停有血水从她的小腹、手臂流了出来,更加鲜艳了她身上衣服的颜色,灼灼地艳红。

阿遥心中一急,慌忙踏下水,小心翼翼地抱起水中的女子,如此凑近一闻,血腥味更加重了。他感受着手上几乎没有重量的身子,心中突然涌起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恼怒。

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狠心伤害如此美好的女子至此,竟是沾染了满身血腥。若是他阿遥,肯定会把她捧在手心上宠着,哪里舍得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和伤害,而不是此时的她鲜血淋淋。

他怀抱着赵曼,健步如飞,快速地朝村落走去。

赵曼足足昏迷了五天,最后才在霞落满天的黄昏慢悠悠地醒来。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赵曼眼神无神地看着上方的茅草屋顶,顿时就是一阵恍惚。

她以为她死了,却还是活了下来。她忽然流泪大笑,她活下来时为了什么,为了情丝缠绕的人生,还是为了她最初肆意洒脱的内心。

她发现,自从她爱上了齐田,她就在不得洒脱了,她不能再拥有那些自己向往的闲适逗乐,没有了她无拘无束的肆意欢笑,不得本心,为了爱他,她变得足智多谋、温柔贤惠、体贴大方,可是那些都不是她,她赵曼应该是没心没肺、自由洒脱的,结果,一场无望的爱情,差点让她失去了自我。

赵曼任由身上的剧痛丝丝地折磨着自己的神经,齐田,这是你给我的痛苦,今日这些捅在我赵曼身上的伤口,足以报偿你给我的温暖与爱意了吧。那么,从此以后就一刀两断,两不相欠了吧。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继续做你合格的君王,我继续过我的人生,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现在,她赵曼活着,只是为了自己。她已经为了爱情献祭了过去的天真和性命,她只剩下了以后的时光,去拥有世间其他的美好。或是山间的清风明月,或是纯挚的亲情和友情,没有了她齐田的爱情,她赵曼照样可以活得更加肆意洒脱、自由欢乐。

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傻,为了汲取那丝虚无缥缈的温暖,像飞蛾扑火一般,以献祭的方式去靠近,最终得到痛彻心扉的教训。

她该庆幸,自己不是那只在烈火中灼烧致死的飞蛾,她现在还有机会反悔,有机会拥有以后漫漫的人生,有机会慢慢体会接下来无尽人生的无尽酸甜苦辣,虽是飘渺难测,却也是一种幸福。

赵曼抬起手擦掉眼泪,露出了一抹恬淡至极的微笑,齐田,这是她赵曼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了呢。擦掉它,就是她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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