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和公孙荀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月后,他俩终于抵达中山国。
中山国地处赵国国土中间地带,横堵赵国南北,向来被赵国视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但中山国投靠东方大国——齐国,赵国投鼠忌器,未敢有所动作,而是在等待时机,再把中山国一举歼灭。
中山国的前身是北方狄族鲜虞部落,建国后崇尚汉文化,并逐渐与汉文化融合,它的文化中既有游牧名族的彪悍传统,又有儒家文化的柔和,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
是夜,赵曼和公孙荀寻找到一处休息的好去处,待到那里时发现已经有人架起了篝火,正在休息。
赵曼走进一看,发现那人是一个面容白皙却略带菜色的年轻儒士,他头戴蓝色的圆形儒士帽,身着深衣,身配彩络美玉,一副文质彬彬之象。只见他正直挺挺地跪坐在一方绸布上,手拿着野果慢慢地吃着,他的身形严谨克制,吃相优雅,好似他正待的不是荒郊野岭,而是在国宴上一般,整个人显得端方有礼。
公孙荀看到他,脸色一黑,转身欲走,赵曼好奇那个人的来历,竟然能让心胸宽广的公孙荀都不待见。但是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见公孙荀欲走,也跟了上去。
可惜已经晚了,那个青年已经发现了他们,他朝着公孙荀望来,立马欣喜地起身,整了整衣冠,朝着公孙荀揖了一礼,语带高兴道:“原来是公孙恩公,小生齐恒这厢有礼了。此处再与荀君相逢,实乃缘分啊!”
公孙荀倒是觉得真是孽缘!见他已经发现了他们,也不好就此离去,却也不说话,只是直接哼了一声,就去架篝火了。
那齐恒似乎是习惯了似的,脸上不见异色,反而转身看向赵曼,揖了一礼,问道:“这位仁兄可是公孙恩人的朋友?在下齐恒,字子持,乃是齐国人氏。”
赵曼对他很好奇,乐意和他交谈,便也回了一礼,回话道:“子烨兄乃在下的大哥,在下乃赵氏景宣。”子烨是公孙荀的字,平日里赵曼倒是没有如此称呼他,都是直接唤他大哥。
齐恒听完赵曼的介绍,微微一笑:“原来是赵公子。你们此番前往中山国,可是游历?”
赵曼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而已。那子持兄来中山国定是游历了吧。”
齐恒点点头,面露向往:“吾周游列国时曾听闻中山专行仁义,贵儒学,中山国君文公礼贤下士,广开言论,虚心纳谏,心中歆慕不已,前来投奔!”
赵曼心中奇怪,他一个齐人怎么来投奔一个属国来了,于是好奇地问道:“子持兄为何不在齐国效力,怎么反倒来了中山国?”
听到赵曼的话,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薄怒,即是愤慨又是失望道:“哼,齐王荒、淫无道,不事朝政,滥杀老臣,忠言逆耳,吾曾向齐王谏言,却被驱逐出齐国,齐王实非吾辈所要效力之君。如此以往,齐危矣!”说道最后,他的语气带上了痛心与忧虑。
原来齐王是这样的人荒淫残暴,难怪公孙荀提起他时是那种表情,不欲多言,想来他对这样的国君也是不满吧,他的脾气向来就是不爱道人长短,更何况那人是他的国君,所以才不便向赵曼道清其中的缘由,导致她到今日才明白其故。
赵曼对齐恒很是同情,抱着满腔的热情规劝国君,不被采纳也就罢了,最后还被赶出国门,让他一介文弱书生,有家国不能回,只能流浪天涯,四海为家。眼前的人比她还惨呢,眼睁睁的看着家门就在眼前而不能回,怎么都比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回痛苦多了,怎么看混得都比赵曼还惨。听到他的遭遇,赵曼顿时治愈了。
于是,赵曼用上了自从她来到古代都没能发挥到作用的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安慰道:“子持兄不必灰心,君若满腹才华,必定遇到明主,一展才华,实施治国抱负。”
齐恒听到赵曼所言,直呼知己,对她连连施礼,感谢她的赏识之情。赵曼心中大呼吃不消,这人看着挺正直,人也有韧性,在遭受如此打击后还能坚持治世抱负,实乃儒士风范,但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礼节太多,动不动就行礼,实在是烦人。
赵曼不知道是他更恼人的事情还在后头呢,看了他一系列行为,难怪公孙荀不喜欢他,看到他就想走。
她还纳闷来着,按理说他俩都是周游列国之人,虽然性质不同,但也不会有什么分歧,应该说得上话才是啊,怎么公孙荀还这么不喜欢他,到最后赵曼才明白原因,于是方才对他的同情都烟消云散,直道活该。别说公孙荀了,连赵曼都打定注意,以后看到他绝对也要绕道走!
那边的公孙荀已经架好了篝火,正在处理他们在来路时就打好的猎物,因为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赵曼过去帮忙。
赵曼见齐恒刚刚只是啃了一些野果,觉得定然不顶饿,于是好心地邀请道;“子持兄可是要与我同去?”在赵曼的思想中,要吃人家东西肯定是要帮忙的,所以这话算是很委婉的邀请了。
谁知齐恒听了这话,万分诧异地看着赵曼,疑问道:“赵公子难道未曾闻圣人言君子远庖厨欤?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而赵兄弟堂堂一君子,怎可与一介武夫一齐庖厨?”在他看来,赵曼面如冠玉,深衣儒袍,文质彬彬,定是儒士无疑。
赵曼闻言心中不悦,听着他这话好似并不怎么看得起练武之人,公孙荀还是他的恩人呢,尚且被他称为武夫,要是没有这层关系,不知道还要怎么称呼呢。
所以她忍不住地反问道:“远庖厨?那你在外游走,又是怎么进食的?”
齐恒奇怪地看了赵曼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种平常的问题:“当然是带足干粮再上路啊!”
赵曼气恼,继续问道:“若是干粮用尽怎么办,总不能饿肚子吧。”
齐恒自得一笑,向赵曼解释道:“当然是经过一番计算之后再带干粮啊,在下算无遗漏,每每都能带足粮食,唯有一次意外丢失粮食,也蒙得公孙恩人相助,得以摆脱窘境!”
赵曼算是服了这人了,连这个都能计算,不想与他多言,索性不再理他,直去帮公孙荀的忙。
到了那里,赵曼接过猎物,熟练地处理起来,同时还叫了公孙荀一声,抬眼示意地看了看远处又跪坐得笔直啃野果的齐恒,问道:“大哥,你是怎么认识这么一个人的。”
公孙荀的脸再度一黑,咬牙切齿道:“我在半年前遇到他,他的干粮被流民抢走,在我遇到他时他已经啃了三天的野果,饿得只剩下半条命了,结果给他肉吃还挑三拣四,竟然还称我为莽夫!”
赵曼了然,看到公孙荀一脸的郁闷,心中偷笑,原来大哥的经历那么悲催。看来齐恒现在称他武夫还是好的,以前叫的可是莽夫!这词可不是什么好词,都是形容那些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人,武夫起码还高级一点。
赵曼和公孙荀很快就烤好了肉,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引得赵曼的馋虫蠢蠢欲动。赵曼又看了齐恒一眼,看见他依旧是身形笔直地跪坐在那里。
赵曼觉得就这样开始吃有些不好,于是对着远处的齐恒客气地招呼一声:“子持兄,你可要与我们一同进食?”她保证,这句话是客气多于邀请。
谁知,那齐恒听了赵曼的话,立马起身,衣袂带风地走到赵曼的身前,又对她揖了一礼,语气正经道:“既然赵公子如此盛情相邀,那恒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一说完就自发铺下绸布,跪坐下来。
赵曼在风中凌乱了,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呢。刚刚他还言语怜悯地表示不忍见**之死与其哀鸣之声,故而拒绝她的邀请。她以为他怎么也不会吃这些他口中的“禽、兽”的,所以就客气一下,想不到他竟然那么不客气,还那么言辞恳切,害得她都以为自己真的盛情相邀了。
公孙荀见她脸上的郁闷,顿时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赵曼被他的一眼看得实在不爽,怎么郁闷的人就这么快就换人了呢?先前明明是大哥好不好!
所以赵曼瞪了罪魁祸首一看,出言讽刺道:“对了,子持兄,你不是算无遗漏吗?怎么我刚刚却看到你在啃野果呢?”
齐恒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赵曼的讽刺,脸色不变,向赵曼解释道:“这次实乃一场意外,吾之食四天前被一股流民所劫,幸而今日再遇公孙恩人,再遗我肉食,实乃恒之贵人也。”
赵曼不满,分明是叫他过来的好不好,睁眼说瞎话,无耻之极,在她看来他是不想再欠赵曼人情,故而推在公孙荀的身上了,欠一个人的人情怎么都比欠两个人的人情好,赵曼就不相信精于算计的人不会想到这一点,所以这种人最讨厌了,活该被赶出国门,活该粮食被抢。
这位仁兄都吃了四天的水果,再过几天就等着抛尸荒野了,赵曼又看了那人一眼,心中纳闷他怎么就不被饿死,还每一次都遇到人赶着来救他,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祸害遗千年?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算是一个能人了,想到这里,赵曼心中拜服,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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