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的眼珠子动了动,公子丹一脸真诚,是真心为她打算。
但是她却不能拖累他。
虽然她被困在深宫,但是对如今的局势还是略知一二的,更是知道信平君遇刺身亡的消息。
这个还是齐田对她说的。他如今有事没事都会找她,她沉默不语,齐田就自个找话说,说他和她的从前,说他如何处置前朝的官员等等,就是曾经他和她情浓时都没有和她过这些,现在倒是对她一一道来。
也许,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掌控了她。
信平君的事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的。那一天他特别地沉默,神情似是怅然似是解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那时候她也猜得出来信平君遇刺说不定是他的手笔。自从在琅邪设计让信平君去了秦国之后,齐田回国之后就以温水煮青蛙之势瓦解了信平君在朝中的权势,这一次的刺杀,说明已经他已经完全掌控了齐国。
如此一来,齐田就更加危险了。
赵曼自然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好友自投死路,况且他现在的境况也不好,所以,她摇了摇头:“诚之,你不要做傻事,你在他的地盘,怎么能够瞒得过他?趁现在局势尚可,赶快回去吧。”
既然齐国的信平君已死,那公子丹作为使臣待在齐国也就危险了,趁着现在两国还没有撕破脸,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公子丹脸上涩然,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依旧不死心地说道:“可是你不看看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赵曼露出了自公子丹进宫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放心,我还死不了。”
看到赵曼如此固执,公子丹眼睛一红,困兽一般转了一圈,匆匆忙忙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看到他的背影,赵曼有一瞬间的怅然,转身去了马厩探望流风。摸着它身上油顺的马背,低声呢喃:“流风,如今我真是只剩下你了呢。”
流风亲昵地蹭蹭她的脸,长长地打出一通嘶鸣,算是回应她的话。
公子丹怒气冲冲地离开关雎殿,不顾侍卫和宫人的阻拦,毫不客气地朝御书房闯去。
齐田脸色平静地看着身形有些狼狈的公子丹,眉头轻佻,公子丹一向注意形象,对于仪表有丝毫差错都不可忍受,所以他无时无刻都是衣冠整洁,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今日倒是意外地很。
他知道他去了关雎殿,现在闯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公子丹没注意自己的身形狼藉,而是怒不可遏地看向一直不动声色的齐田,两眼通红。
他骂道:“齐田,你就是一个畜生!”
周围的宫人一听,呼啦啦地全都瘫倒趴跪在地上,全身冷汗直冒,颤颤发抖。
齐田脸色不变,朝身边的侍候太监李胜示意了一样,李胜磕了一头,急急忙忙地带着书房内的宫人退下去,一瞬间的功夫,只剩下了齐田和公子丹两人。
这一会的功夫,公子丹也冷静下来,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更显威严的男人,质问道:“你怎么下得了手,竟然如此折磨她。”
齐田不悦地皱眉,“孤的妃嫔,不需要你来置喙。”
他算什么东西,哪里配得上替赵曼打抱不平。齐田想起赵曼和他关系亲密,更加地不悦。
公子丹嗤笑,嘲讽地看向他:“齐田,你是爱着曼姬吧,你自私禁锢着她,你是怕她离开你吧。”
齐田终于变了脸色,拿起案桌上的砚台朝着公子丹丢过来,怒喝道:“嬴丹,你放肆。”
公子丹灵活避过砚台,嘴角的嘲讽更加扩大,“你这是在朝我耍君王的威风?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你不就是凭借着这个吧曼姬囚禁么。”他笑出声来,声音说不出的清朗,“但是,你以为你得到了曼姬的心吗,她现在,不过是一具肉-体罢了,她的心早就不在了,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一直逃避的问题被公子丹赤-裸-裸地揭穿,齐田的脸上一阵一阵白,他的拳头紧紧攥住,额上青筋直冒,显然在隐忍着巨大的怒气。
“那又如何,至少曼儿还在我身边,你赢丹这辈子都只能是肖想。”
他就不信公子丹就真的对赵曼没有一点想法,他待赵曼的好,已经超过了一般男女的关系。
公子丹桃花眼一垂,酸楚一闪而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曼姬是他一生中遇到过最特别的女子,在她之前,他从来都不相信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与他一般洒脱不羁、肆然欢乐的女子。
只是,叹造化弄人,他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第一个遇到曼姬的是他而不是齐田,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曼姬只把他当作好友,他只能如她所愿地当一名好友。
这世上最过悲楚的莫过于求而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他却无能为力,他甚至都不知道曼姬如今的心思。
公子丹心中更加无力,毕竟她曾经爱过齐田。他对齐田,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那又怎样,我赢丹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我爱她,呵护她,希望她幸福快乐。但是你齐田做了什么,以爱之名伤害她,你齐田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公子丹声音平静,他看着那个男人,缓缓道:“不知齐王你可记得在秦国宮宴的曼姬。”
公子丹说完话,冷冷地看了一眼顿时呆愣的齐田,离开这间冷寂的书房,挺拔的身姿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之中,留下清冷的空气在缓缓地回旋,似乎还在荡漾着那时平静的音波。
齐田仿若雕像一般,静静地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耳旁还在回荡着公子丹的话。
你可记得在秦国宮宴的曼姬。
他又怎么会忘记,那晚绰绰的宫灯照在她一袭艳红的衣袍上,绳子窈窕,身长玉立。
她的脸上是女子罕见的自信从容、睥睨张狂,她就那样倔强地站着,清朗的声音在殿内流淌,淡笑之间,指点江山。
一眼即是万年,就如此简单地,他的心瞬间**。那时的她,是那样地风华绝伦,清风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