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虽眼见人多,但并不害怕,青松派练武的高手也不在少数,但能让他看在眼里的,当下只有柳青松一人。陆青道:“柳掌门若如此,我等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他言语之中也已不顾往日情谊,是故语气加重了几分。
柳青松道:“我柳青松的名望也不是别人吹出来的,你等要动手,尽管来。”
陆青见话说到这种份上,当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稍一示意,高锋和叶东两人都奔向柳青松,陆青则转过头来,负手在背,拦在逐渐聚拢而来的青松派众弟子面前。
再看柳青松,此时已双掌送出,各自迎上高锋和叶东单掌。
柳青松本已年长,上次与叶东交手,内力已损耗不少,且心事颇多,无心调节力道,相反,叶东正值年壮,虽一个月之内与柳青松以及金萧天都曾交手,但体力恢复甚快,况且时时勤练,实力更加精进。
柳青松此时一人对付两人,早已有些吃力,忽觉与叶东交手的右掌时冷时热,不觉失声道:“你竟会冰火双魅的掌法?”
叶东一阵冷笑,道:“老匹夫,你老了,还不速速交出青木令牌,我等念及旧情,方可绕你一命。”
柳青松本已体力不支,又被叶东此话一激,本想使出全部力道,无奈那股似冷似热的内劲已在体内翻滚,真气早已提不上来,忽然一阵松劲,高锋见机,也催动内劲,柳青松接掌不下,被震退老远,刚好跌坐在身后的座椅上。
不过柳青松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方脱了那股冷热之劲的束缚,又提起内劲,驱赶身上异劲。
叶东又道:“老匹夫,你连我两人都敌不过,若我大师兄再动手,你早已死于非命。”
陆青方才虽为了制衡聚上来的青松派众弟子,背对叶东等人,但内心已然一惊,倒不是柳青松斗不过高锋和叶东两人让陆青吃惊,而是他方才感觉到叶东的气劲,实在强悍,剑行道的三名得意弟子中,叶东武艺本来最下,而陆青则是剑行道所传授绝学最多的弟子,自上一次他聚拢天川派三派掌门议事,叶东所露本领在陆青看来,已不在高锋之下,如今看来,叶东武艺进展神速,怕是再过不久,都可能超过陆青,真不知冰火双魅到底神通如何,竟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就能让叶东有此般变化。
门口青松派众弟子眼见掌门受挫,早已群情激奋,但陆青身为天川三派掌门之首,众人也知道他的手段,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但也不让陆青脱身去对付柳青松。
陆青并未回头,道:“柳掌门,你到底肯不肯交出青木令牌,你若不肯,我就不在问了。”
高锋和叶东已悟透这层话的意思,柳青松只要说出不肯之意,也就无须多问,再攻上前,取了柳青松性命,再翻遍青松派,找出青木令牌,便也成了事。
柳青松仍坐在椅上,还在调息,并未讲话,若是往昔,单凭高锋和叶东二人,绝不会轻易就伤了柳青松,只不过近来心神颇衰,早已无心应战。
叶东看柳青松并未答话,知道他在争取时间恢复体力,道:“老匹夫,我数到三,你要是答应交出青木令牌,就应一声;若是不肯,或是不说话,我就默认你是准备以死相拼了。”
“一!”
叶东已经高声数到。
“二!”
声音同样响亮。
“三!”
叶东与高锋相视一眼,不再给柳青松恢复的机会,因为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他二人方才拼斗,其实也已经损耗不少体力,若再让柳青松体力恢复,他两人又要大费心神。
如风般的幻影,两人直取柳青松上路,竟都是攻向柳青松死穴。
柳青松此时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大敌当前,他竟哀叹一声,竟已无还手之意。
“鼠辈休得放肆!”
帘后又跃出两条人影,速度比叶东、高锋二人还要快!
正是早些时候到来的百掌神侠和拈叶道人。
百掌神侠掌法刚猛,正迎向高锋;拈叶道人手法多变,内力虚幻,也正好迎向叶东。
高锋和叶东两人刚好受制,方才已耗费不少气力,此时草草交手,便一阵急退,两三步便已退到陆青背后。
门外,青松派还有更多的弟子蜂涌而至。
陆青察出背后异动,转身站到高锋和叶东面前,当他看见柳青松旁边站着百掌神侠和拈叶道人时,神色立异,只因他根本不知道百掌神侠和拈叶道人此时也在青松派。
是故陆青竟一改脸上冷青之色,轻笑道:“神侠和道长今日怎有空到此一游。”
拈叶道人道:“衡山景色宜人,我和神侠今日赏景叙旧,有何不可。”
陆青思索一番,此时若是再拼斗下去,就算侥幸胜得柳青松、百掌神侠以及拈叶道人,山下涌上来越来越多的青松派弟子,所谓小鬼难缠,他三人绝无下的去山的可能,当下和颜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百掌神侠仍未改他的急性子,呼道:“陆掌门门路变换的可真快,若不是我与道长两人在后院听见打斗之声,及时赶来,你等岂不就要了一个因思念女儿而无心应战的老人的性命!”
陆青听得此话,心中竟也陡生涟漪,他那日看见柳如月,为之貌惊,柳青松以前也十分看好陆青,此时柳青松又因思念女儿而无心应战,以上所思加在一起,陆青顿时也有些沮丧,世事弄人啊,若不是振兴天川派的重任落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为了取得冰火双魅的协助前来讨要青木令牌,陆青也不会如此绝情与柳青松大动干戈。
但此时路已至此,岂可回头,陆青死撑着头皮,静看对方下一步的举动。
柳青松此时已稍微心定,他忽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百掌神侠道:“柳掌门缘何叹气。”
柳青松终于感叹地道出了江湖多少人的惆怅:“世事,弄人啊。”
是啊,世事弄人,柳青松此时嘴中道出这几字,竟比刚才陆青心中所想更让陆青心悸,只有高锋和叶东以前与青松派素无交情,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仍是高度戒备,准备随时应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冷冷的,静静的,没有人开口,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僵局,或者是彼此都在等待对方打破这僵局。
柳青松终于缓缓开口了,他说出了很简单的一句话,简单到几乎无人相信。
“你们走!”这就是柳青松说出的三个字。
青松派的众弟子惊愕了,掌门竟然要放过险些杀了自己的凶手,这实在是令人费解的事。
拈叶道人若有所思,仍旧摸了摸胡须,百掌神侠却道:“柳掌门,你就怎么轻易让他们走了?”
柳青松知道此时情景,自己这边实力略胜,但若再打斗起来,众人定然是使出浑身解数,青松派弟子众多,武艺未精进者不在少数,那时必定会因一场恶斗有所死伤,这绝不是柳青松所愿意看到的。
柳青松又道:“从此一别,再无瓜葛。”
陆青又是一阵心灰意冷,青木令牌未到手,却已经失去剑行道给他们留下的上一代情谊,青松派和烽火十二寨,再也不会与天川派有一丝情谊了。
天川派振兴的唯一希望,只能落在叶东口中的“冰火双魅”身上,冰火双魅到底又会如何帮他们呢?
此地却不宜久留,更不是久想之地,柳青松既然允诺他们走,陆青一招手,他三人便走了。
待三人走后,百掌神侠道:“柳掌门岂可如此就放他们走,他三人要是再来,你又如何应付。”
柳青松道:“他三人再也不会来了。”
百掌神侠道:“道长你为何如此确定?”
柳青松道:“因为他们不必来了,此番失手,不会有人再让他们来青松派。”
百掌神侠也不明白柳青松到底想讲些什么,不过柳青松适才受伤,也不愿好友再多说话语,影响了休息。
青松派弟子在柳青松摆手示意之下,陆续有秩序地撤离,大堂一时无声。
风静静,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