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阳光洒进了病房,夏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夏天小姐,您醒了!”
询问她的,是她病房24小时不间断监护的一名护士,而另一名护士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同伴的声音后,立马将手机丢在一旁。
看到她们,夏天有些惶然,平常的护士都是粉色大褂,可这几个护士明显比较另类,她们居然穿着黑色套装,如果不是她们自己说是监护,夏天真的会有一种身临移动公司的错觉。
池言一向浅眠,听到病房里有动静,立马警觉地坐了起来,他已经连续几天夜宿在这里。不过,从昨天开始,他有了一个劲敌。
对面沙发上,那家伙也动了动,然后伸出两条长臂,伸了几个懒腰,这才睁开眼睛。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噌一下坐起身,视线看向病房内,然后以迅雷之势,首先冲进了病房。
“夏天宝贝,你终于醒了。”欧闻像一抹温情的阳光,照耀着夏天,屋内顿时暖融融地,两名监护看到欧闻深情的拉起夏天的手,好似与有荣焉,一个个都脸红了起来。
而她们的身后,一个黑影笼罩了过来,池言刚想说些什么,夏天就朝欧闻扑了过去,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眼里有润润的眼泪,在扑向欧闻的那一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滴落。夏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在看到了监护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她心底就莫名的感动。
梁小颜和芮这时正好进门,手里提着大家的早点,然后看见一脸阴沉的池言,僵直的杵在那。
病床被摇到了刚刚好的位置,池言和芮站在病床的右侧,欧闻和梁小颜立在左边,两个监护也笑眼嘻嘻地站在床当头,夏天看着一屋子的人,环视了一圈,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的脸色相比昨天又好了很多。
“小颜,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还有欧闻,你不要每次出现都吓我一跳,你知道你一声‘夏天宝贝’会让我寒毛直立,少活很多年好不好。”
“什么少活很多年,你是个妖孽,要长命百岁的!”
在场的人当中,这种俏皮话也只有欧闻能够说得出来,他伸手甜腻的刮了一下夏天的鼻尖,然后以一个,第一局完胜的姿态向池言递来一个胜利的眼神。
池言没有表现不悦,而是担忧的看着夏天,“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他关切的问道。
夏天回头望着他,如扇羽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沉思了两秒后甜甜的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一种魔力,让池言深深地陷了进去,这种笑容,还是他们没有决裂前,才有的笑容。
池言一时有些不适应,晃了晃神,心底突然涌出了莫名的不安。
“你是,欧闻的朋友?我们认识?”夏天看着池言抛出了疑问,又回头看着欧闻等待回答,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张脸从来没有出现过。
屋内有片刻的宁静,静地有些吓人。
大家的神情突然凝重的可怕,夏天眨巴着眼看着梁小颜,然后又望向欧闻,“他们不是你朋友?”
夏天这次连同芮,也一并指在内。
她的神情纯真淡然,完全不像明知故问的那种。
——
会诊室。
一堆专家分两排坐开,池言坐在首位,听着他们的会诊结果。
会诊结果为:夏天由于脑部受创和打击产生的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这些症状都无法以生理的因素来说明,患者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谁,称为失忆。而夏天这种局部性失忆症,俨然是心因性失忆症的典型,俗称选择性失忆。
这个女人记得所有的人,唯独,唯独忘了他。
他都已经决定,等她醒来,他就会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不管欧闻那场世纪求婚有多轰动,他,池言,要的女人,一定不会拱手让人。
但这一切的坚定,都是在他们有这么多年的情感基础上。
然而现在,她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有路过一般,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生冷而隔阂,这让他整个人顿时充满无力感,内心的某个角落里,在疼,锥心刺骨的疼。
再次面临欧闻的时候,池言显得有些狼狈,他想起了他们的宣战。
如火如荼的战事才刚刚拉响,英勇的士兵还没有任何施展,才第一个回合,就已经宣告了死亡。
多大的讽刺。
会诊室的人早已散去,屋内那人的侧影融在阳光背后,显得有些落寞。欧闻靠在会诊室的门外,同样陷入了沉思。
人心对于渴望的东西,都会蠢蠢欲动。也许曾经欧闻克制了那份渴望,他以为他可以把这份渴望掩埋一辈子,但有些事,就是命理之中被推着往前行走,去触碰,去扩大你的渴望,到最后极度的想要得到。
不过,他并不后悔。
在门外沉默了片刻,欧闻迈着步子走了进去,他走近池言的身边,和他望着同一处方向。
他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燃。
眼圈缓缓从池言的口中吐出,盈盈绕绕悬浮在眼前,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一根烟燃尽,胸口的抑郁和绝望并没有散去。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会?”
还是沉默。
池言看着窗外,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窗台的烟蒂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有的还竭尽所能冒着最后一丝光亮,有的早已湮灭。
就如他此刻。
明明已经被撩拨的心弦澎湃如潮,却没想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如此,如此令人绝望的玩笑。
这种绝望如同灭亡,那种感觉就像将整个身躯掏空得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