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凯叔
“艾丽！！”
伴随着一声尖叫，艾斯睁开了双眼，身体从床上弹起，满头的大汗，瞳孔放大，急促地呼吸着。
“是...梦?”艾斯摸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平复着呼吸，然后向着四周看去。他如今身处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自己睡着的小床，旁边一个小桌子，一面墙上挂着一盏小油灯，另一面墙上有一个圆形的小窗户。
艾斯能感觉到有着轻微的晃动，“这是...船?这是...哪?”艾斯脑子里一片混乱，母亲的死，妹妹的病，还有为何自己在这。
当艾斯还在理清着梦与现实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哟，你终于醒了啊。”进来的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汉子，黄褐色的皮肤，漆黑的短发和眼睛，方正的脸，强壮结实的身躯，穿着一件短麻背心，身上的肌肉都露在了外面。
艾斯盯着这名突然闯进来的陌生男人，张大了嘴，久久没有说话。
“我叫凯。”凯看出了艾斯的惊讶，于是他靠在了门上看着艾斯慢慢地说道，“这里是我的船，你是我从克沙贝兰带上了的。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
没等凯说完，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出了门。艾斯虽然早察觉到了，但亲耳听见这里是在船上，心里更加的惊慌，迅速地从床上下来，夺门而去。
凯看着艾斯离开，摇着头叹了口气。
艾斯没有坐过船，在船舱里到处乱窜，找不到出口。跑着跑着，看见前面有个楼梯，他便奔上了楼梯。
“啊！”从楼梯上出来，艾斯看见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不禁地惊呼了一声。
艾斯脚踩着轻微摇晃着的夹板，一步一步走向船延的护栏边上。
在克沙贝兰虽然能看见大海，然而出海航行却是第一次，面对着四周的大海，他小小内心居然有着说不出的害怕。
“怎样?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凯跟着艾斯走上了夹板，远远地看着他。
“为什么?”艾斯转过了身看着凯，朝着他大声地问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
“我说了，你有很多疑问，但是你必须先吃饭了，我才会回答...”
“我母亲和艾丽怎样了?”艾斯又一次打断了凯的话，大声地问道。
“死了！”凯不耐烦地大声地回了两个字。
艾斯心里一沉，他其实知道这并不是梦，却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他睁大眼睛看着凯，想从他脸上看出这只是个谎言。然而凯并没有避开艾斯带着悲痛的目光，“都死了！”而是斩钉截铁地又说了一遍。
“啊！”艾斯崩溃地大喊了一声，转身冲向护栏，只身便往海里跳去。
一只粗壮的手臂突然从身后伸来，抓住了艾斯衣服的后领，然后用力一拉，将艾斯小小的身躯提在了空中，接着把他重重的摔在了夹板上。
“你干嘛！”艾斯坐在地上愤怒地看着凯“我母亲和妹妹都死了，为什么还让我活着！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要拦着我。”
“嘣！”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艾斯的左脸上，艾斯整个身子都被打倒了在地上。
艾斯慢慢坐起，觉得从左脸火辣辣的疼痛，心里居然有了一丝的恐惧了起来，刚才那寻死的决心一瞬间就消失了，毕竟他还是一个10岁的孩子。
“懦夫！”凯渐渐地走近艾斯身边，看着他脸上变化着的表情。“因为自己的无能，让母亲和妹妹失去生命，却想就这样一死了之吗？”
“你懂什么！你又没经历过...”
“啊！”这一次，拳头重重地打在了艾斯的肚子上，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旋，痛的直不起身子了。
“少说大话了，你这个小不点，你才活了多久，敢和我说教。”凯握紧拳头，双眼看着艾斯。艾斯捂着肚子，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带着怨恨和一丝恐惧的眼神看着面无表情的凯。
“臭小子，听好了。不要以为自己害死了亲人，然后去死了有多伟大。我认识的一个人...”凯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无能，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朋友，还有几万名信任他的兄弟。”
“然而...”
凯微微握紧了拳头。
“他还是活着...”凯睁大了眼，看着艾斯，大声而又坚定地说道
“背着这罪孽，活着！让自己无时无刻为此而痛苦，想着如何用余生去偿还。然后死了之后...”
凯转过了身子，头仰望着蓝天，叹了一口气
“...再到地狱里受苦吧...”
艾斯听完了这番话，看着凯宽厚的背影，内心的愤怒早已消失，换来的是对于他来说，一直都没有过的沉思。想起了母亲是被自己杀死的，而妹妹也是因为自己惹起了事端，没有及时治疗而死，心里的痛早就超过了肉体的疲惫。
那一瞬间的寻死，只是一种想解脱吗？
那样逃避的死，难道不就是懦夫吗？
艾斯一言不发地看着凯，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听到过的豪言壮语，想起一直以来做过的事，内心充满着愧疚，痛苦和不甘。
“还有，这里是军队，只要是船上的人，除非在战场上，所有人的生死我来决定。而且我不允许队里有懦弱的人，你如果还想寻死，到了岸之后，我不管。”
说完凯就离开了夹板，回到船舱去了。
只留下艾斯依然呆呆的坐在那，看着大海。
“我...”艾斯痛苦的咬着嘴唇，紧紧地握着拳头，抑制着眼里那奔涌的泪水。
“对不起..妈妈，艾丽。”然而泪水还是不听话的出来了。
“呜...对不起...呜...对不起～”艾斯抱着双腿，埋起了头，一边抽泣着一边默默地念着。
就这样一个人呆在夹板上...呆了很久...
“给。”这时凯回到了夹板上，把一盘饭菜放在了艾斯面前。
饭菜很简单，一碟青菜，一碟炒肉丝，一碗白饭，还有一碗汤。
艾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侧过了头去。“我...我不想吃。”
“咕...”然而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艾斯脸一红，捂着自己的肚子，把头埋的更低了。
“哎，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凯也坐了下来，面对着艾斯。“想听不？”
艾斯没有回答他。
“以前有一个英雄，可是他打仗打输了，自己的国家也没了，战友朋友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荒芜一人的路上走了十天。”
凯看了看艾斯，看他还是没有反应也不放心上，继续的说道：“十天里，英雄没有吃的，身上还带着伤，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如今则狼狈不堪。他一直走，一直走，累了躺下，然后起来又继续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接着要干嘛，为什么会在这，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也许就想这样让生命慢慢流逝，最后死在某个地方吧。”
“可是，有一天，他居然走到了敌国的城里...”说到这，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然后呢？他们抓了那英雄吗，还是杀了他？”艾斯看凯没有继续说，突然抬起头问道。
“呵呵。”凯看着艾斯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都没有，却是做了比这两个更加屈辱的事。”
“啊！...”艾斯叫了一声，可是他想不出来有什么事会更屈辱，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凯对艾斯的反应很满意，他也继续说下去：“卫兵们认出了英雄，于是嘲笑着他，还拿了一碗狗吃的饭放在了他面前。”
“啊...”这次艾斯只是低低的喊了一声，然后看着面前的饭菜，那可比狗饭好好几倍了。
凯没有注意艾斯，仍然继续说着，似乎整个人都在沉浸回忆中去了。
“英雄生气的推开了饭，想冲过去打卫兵，然而身体因无力摔在了地上，就连说话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结果只有让卫兵更加的嘲笑，曾经的英雄如今却成了狗熊了...”
“胡说！那些卫兵太可恶了！”听到这，艾斯突然生气的喊了起来。
凯怔了一下，看着艾斯生气的样子，呵呵的又笑了，伸手摸了摸艾斯的头。
艾斯对于凯的举动，内心一暖，脸又红了。对于艾斯来说，除了母亲，凯是第二个摸他头的人了。
“是啊...很生气，而且很委屈，很愧疚，比起死还更加的难受。可是...”凯收起了手，目光转向了远方。“这个时候来了一位智者，给英雄说了一段话。”
艾斯睁大着眼睛，仔细的听着。
“狗吃着的饭是狗饭，人吃着的饭是人饭，饭依然是饭，英雄始终是英雄，这世上只有吃饱的英雄，也没有饿着的狗熊！”
艾斯呆呆地看着凯，这一段话他似懂非懂，还像一个绕口令。
“明白了吗？”凯看着艾斯的表情问道。
艾斯摇了摇头。
“饭就是饭，无论是谁吃，它的本质都不会改变，它的作用还是让动物或者人填饱肚子。英雄在沦落到什么地步，他还是英雄，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失去了他的价值。可是不吃饱，就根本当不了英雄，因为就连狗熊都不会饿着肚子。”
“啊！”艾斯恍然大悟，这下他听明白了，如果不吃饭，那么就会连狗熊都不如了。
艾斯急忙拿起了饭碗，然而他却看不见任何的餐具，连勺子都没有看见，只看见两根一样长的圆柱形的小木棍。
“哎呀，我忘了，你不会用“筷子”吧？”凯看着艾斯一边端着碗，一边东张西望地看，想起来这位不是东方出身的小孩，应该不会用筷子这种餐具吧。
“筷子？”艾斯问道。
“就是这个～”凯拿起那两根木棍，用拇指和食指固定者，利用中指和食指轻轻夹着一根木棍，上下地张合着。
“试试。”凯将筷子递给了艾斯，艾斯接过筷子，按着凯的握法握着，然后尝试着夹一条肉丝，可是越是使劲，筷子越是夹不到，手还一直在抖动。
“放轻松，用筷子讲的是巧劲，不是蛮力，要放松手指才能夹的住。”
于是艾斯放松手指，再尝试，总觉得会夹不稳，却神奇的把一条肉丝夹了起来。
“成了！”艾斯开心地举起了双手，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可是好不容易夹到的肉丝也从天上掉了下来。
“哈哈，还不错，快吃吧。”凯也眯着眼睛，开心地看着他。
艾斯二话不说，用起了这个新的餐具，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往嘴里塞。虽然早就凉了，但由于饥饿，觉得都非常美味，直到最后把汤都一口喝，碗碟里一点都没有剩下。
“好吃吗？”凯笑着问道。
艾斯使劲点头：“和我平时吃的很不一样，而且还用那么奇怪的餐具，叔叔你是什么人啊？”
“嗯”凯稍微收拾着碗，一边回答道“我说过，等你吃了饭，我就会一一回答你的问题，现在你可以问...”
“呼...呼...噜...”
“啧，臭小子，居然睡着了。”艾斯侧着头，就这样睡着。“看来还是很累吧，吃完了一放松，就睡着了。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凯一手轻松的扛起艾斯的小身体，一手端起了托盘，朝着船舱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