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殡仪馆出来的那一刻起,黄志勤的父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强抑着内心的悲痛,打电话通知了正在几百里外出差的妻子,这才勉力支撑着踏进自己的专车。从坐到车里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用手抵着前额,头低垂着,一句话也不说。
司机犹豫了好半天,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局,咱们去哪儿?”
黄父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用另一只手向着转头过来的司机挥了一挥:“回我家……啊,不……还是去老宅子吧。”
一路上,黄父一直用手半遮着脸,头垂得很低,一句话也不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却能感觉到他在哭泣,因为他的身子就像风中摇曳的芦苇,不间断地颤动。
这么久以来,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黄局长如此地失态。突然间痛失独生爱子,无异于在黄局长的精神上投下致命的一击。看惯了黄局在官场上的叱咤风云,今天司机突然对他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黄局长很可怜。其实走下圣坛卸下所有光环,黄局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然而,这位父亲却偏要经历人生中巨大的痛苦——中年丧子。
他想说些宽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在官场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此刻最明智的举动就是保持缄默。
不知什么缘故,中午还明艳照人的大太阳,到了下午却悄然隐入了暗灰色的云层中,云来得很快,就像急行军一般,迅速就占据了滨江的整个天空。起风了,要变天了。
车停在老宅门前。
黄父迈步走下汽车,他的步履有些蹒跚,看上去很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黄局,我扶您进去吧。”司机早已从车的另一侧绕到黄父的这边,做出搀扶的动作。
黄父却一把将他推开,用的力度不大,表达的态度却极坚决。
“不用了,小秦,你先回局里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回头等他妈妈回来还要处理孩子的……后事。”黄父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眼圈突然间又红了。
“那……黄局您多保重,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您就打我电话。”司机知道黄局的脾气,他决定的事只有服从。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而后是渐渐远去的车轮声。
黄父深深地喘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老宅门口走去。
“您是黄伯伯吧?”一道蓝色的身影在面前一闪,随之而来的是娇柔而温和的声音。
“你是……”黄父抬起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孩,显得非常诧异。
“黄伯伯,我叫关玲,是志勤的……朋友,我在这屋里见过您的照片。”关玲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唉……你好,你还不知道吧,志勤他……”明察秋毫的黄父立即猜出了这个女孩与自己儿子的关系,他叹了口气,想要说出儿子的死讯。
关玲却抢先说道:“我都知道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这儿的,我知道这只是你们的老宅,可是我只知道这里,所以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上您了。”
黄父点点头:“谢谢你,难为你专程过来,咱们进屋说吧。”
外面的天色越见阴沉,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厅里的光线很暗,黄父打开了顶灯,顿时一片光明。
“黄伯伯,您要节哀。”
“谢谢你了,你也一样。”
关玲尴尬地一笑:“黄伯伯,我今天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您求助。”
黄父抬起头,惊异地问道:“什么事?”
“黄伯伯,今天听警察说,在志勤的身上发现了一块带有数字的血纱巾……”
听到这里,黄父的脸色微微一变,同时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给我看了。”
关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听说,这个月先前死的四个学生身上也有这样的血纱巾,您知道这纱巾的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