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当这个还算略有名气的传奇三人组聚在一起喝酒吹水回忆那些狗血时光的时候,总归会有人开口提起他们相遇的场景。在那个午后的锯木厂,空气中还漂浮着些许粉尘,难得的阳光洒落进来,被击败的敌人倒在四周,他们在此搭伙结义,从此约定三命相生。
“当时我差一点就改主意了。”其中一个梳着背头、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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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差一点就改主意了。”这是乌不杀苏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虚弱的看着这个他昨天晚上拼死拦下来、救了他一命的小胡子,也就是从摩港出逃的艾勒在他面前抽烟,整理背包。
“你可真是条贱命啊,这样都死不了,”艾勒转过身,轻吐出一口烟接着说道:“那支弩箭我费了半天才弄出来,你体谅我一下,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伤口被我处理的比较糟糕,呃,不过你放心,事后我消毒了。。。用的龙舌兰。”
乌不杀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身上的伤口慢慢的变痛了起来。此刻他裹满绷带正躺在一张并不舒适的床上,周围扔满了各种材质的带血的布。房间里很安逸,他的心很难受。
那是在艾勒一脸歉意的告诉她,他的右臂因为已经坏死被锯掉的时候。
“很抱歉,我把你带到这儿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右臂已经没用了,肌腱都发臭了。也许等你好起来了你可以试试用左手做事。活着那可就是万幸了,别想太多,朋友。”艾勒摊摊手,这么说道。“但是我的时间不多,朋友,我不能在此停留照顾你,我得尽快奔赴我的目的地。但是好人做到底,我留了一些钱给这户人家,他们答应会照顾到你能走路的,你放心吧,朋友,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艾勒抄起他的行囊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乌不杀突然开口说道,“你留下来帮我一把好吗,我们做个交易吧,照顾我几天,然后把我送进松泉镇里,我给你两万个第纳尔。”
正要走的艾勒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盯着此刻仍旧动弹不得的乌不杀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两万第纳尔?你仿佛在刻意的逗我笑。听着,我救你不是来听你说笑话的,早知你是个无耻骗子我当时不如让你被野狗吃掉。”
“我是说真的,朋友。。。该死我的伤口很疼。。。我是,我是赫尔幸基利亚省的主人乌行云的小儿子,昨天,我押送一批犯人去松泉镇的地牢,被人袭击了,麻烦你,帮一下我,我拿家族血脉发誓,我会给你两万。”乌不杀躺在床上尽力地说着,尽管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很难让人相信。
“骗子,而且是个不高明的骗子。”艾勒摇摇头,扭头就走。
“等等!该死的,你要怎样才能信我?我父亲叫乌行云是个伯爵,我哥哥叫乌如实是个混账,我叫乌不杀是个赏金猎人!我昨天抓了一个人叫哈桑是个情报头子!我之前的同伴叫大巴蒂和小巴蒂是两个已经死掉的人!该死,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乌不杀一看对方根本不信,急的是胡言乱语的把他最近认识的人的名字挨个报出来。因为情绪过激,伤口再次渗出血来,疼得他冷汗直流。
“你说什么?”艾勒突然冲回乌不杀的床前一把揪起他大声问道:“你说你抓了一个叫哈桑的人?再说一遍!告诉我怎么回事!”
这一下更是叫乌不杀疼的魂都飞出来一半,他强忍着开口大骂:“他妈的老子要死啦!那个哈桑是个情报头子,他被人追杀倒向了盖玛哈,咳咳咳。。。他有一条盖玛哈的线被他抛了,摩尔兹比港!我只记得这些,放开我!”
心里一惊的艾勒下意识的手一松,乌不杀重重的摔回了床上,彻底疼昏了过去。
“这不可能。。。完了完了完了,我被卖了?”艾勒一时间心乱如麻,呆立在原地。上线反水?很有可能啊,这样就说得通盖玛哈内务府是怎么查到他的了,毕竟他的消息刚刚发出去没多久,按白左芝那老娘儿们的说法推算。。。“妈的,我前脚给他递消息他后脚就把我卖了?我说怎么这么倒霉呢。”艾勒喃喃自语,脸色煞白。
他回过神来看着晕过去的乌不杀,决定把他救活,仔细问问现在的情况。返回金穗城恢复身份的事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这实在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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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勒从未见过有如此伤愈能力的人。当天晚上乌不杀的伤口就已停止流血开始结痂,虽说没有传闻中深海巨鱿的那种断肢再生,肌体重组这么夸张,但艾勒每一次检视伤口的时候这些根本不算浅的伤都在迅速恢复。要知道他是每隔半个小时检查一次的。
翌日清晨,当艾勒进入这件破旧的农民小木屋来准备检视下情况的时候,乌不杀已经盘坐在床上自行运功了。这幅情景简直把艾勒吓傻了。
“我的天啊,你是什么人啊?”艾勒恨不得个他做一个详尽的解剖,他从未感到他会像现在这样对医学如此感兴趣。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对乌不杀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昨天如果不把你的手臂锯下来,是不是就。。。那可就真的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你会。。。呃,自我修复?”
“没事,它当时已经彻底坏掉了。。。我又不是鱿鱼,是不可能断肢再生的,何况如你说的,它都发臭了。”盘坐在床上的乌不杀轻轻地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但听不出他的情绪来。他身上有些部位的绷带被撑裂、掉落在床上,露出还略微发红的新皮肤来,身上大大小小、犬牙交错的伤痕看的艾勒是触目惊心。
由于那天怒火攻心,血气上涌,乌不杀的头皮受到了一定的损伤,头发出现了大面积的脱落,他索性让艾勒给他剃了个光头。配合他一身的伤疤,和健壮的躯体,以及。。。残缺的右臂,霸气中带着些与悲凉,威武中又添几分离殇。看着大好青年早早的要领残疾证,艾勒也是兔死狐悲,十分难受。
等到乌不杀慢慢地将关于哈桑的个中原委讲给艾勒听之后,艾勒也是十分的无语。就哈桑的立场来说这是做的是没错的,他情报调查处不仁在先,我反水在后,为了活命我什么做不出来啊?可是苦了艾勒这个从来只和他单线联系的倒霉蛋了。盖玛哈是不敢回了,丹特斯又没有其他人能证明他的身份,这可怎么办呢?
“艾勒先生,从您救我到现在没问我一个关于我受伤的问题,我知道您是一个不寻常的人,至少不是个好人。”乌不杀轻轻地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把我送进松泉镇,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顺便,你的那个上司如果还活着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有没有你的身份证明。”
“你这个样子还想回去拼命?我可以帮你进去,但是我要一起,我要自己去问他,不管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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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天气放晴,久违的太阳终于是肯来温暖下瑟瑟发抖的人们。一辆运木柴的平板马车咯吱咯吱的驶进了松泉镇。镇子今天加强了守备,据说昨天放进来了一个凶神,杀了好多护卫队的人,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出个门都得小心翼翼。
马车的主人和门岗是熟人,叮嘱几句就放他通过。马车贴着外围一路行驶到墓地附近的时候,板车上窜出两道人影,正是艾勒和乌不杀。两人快手快脚的跃进了路边的田里隐秘起来,观察一会儿发现四下无人,就悄悄的朝着昨天发生袭击的地方摸了过去。
“那个方向,”乌不杀半跪在地上,仔细辨认着被刻意抹去的战斗痕迹和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笃定的对艾勒指了一个方向。“看起来他们把那群盖玛哈曳弩手和你的上司带走了,有两个人弄来一辆车搬尸体。。。嗯?怎么那个人被抬走了?他没死吗?”乌不杀喃喃自语道。
很快两人一路追踪着痕迹来到了一处木材加工厂附近。之前说过松泉是丹特斯最大的硬木交易市场,这样一个中等规模的木材加工厂在松泉有二、三十家,只不过这家的大门紧闭,附近杂草丛生,一看就不像是正经的工厂。
两人悄悄的靠近木材加工厂的侧门,艾勒很轻松的打晕了一个放风的小角色,两人得以一窥究竟。
偌大的工厂里四处堆满了杂物,被荒弃的畜力加工机器上面堆满了未清理的木屑和木屑灰,工厂的另一侧的高处安装了大扇的玻璃窗户和几个排气孔,再往下看去,有个人正在围着一个被绑在椅子上、被放倒在地的男子忙碌着,从那头飘逸的长发来看,是那个那天没被打死的孔月轮无疑了。
“那个人,被放倒的那个,是那天袭击我的人之一,但是他也被打了一枪,我不清楚为什么,等等可以把他救下来问问什么情况。”乌不杀小声的对艾勒说道。
“说不说!妈的,嘴挺硬哈?蒙上!”正在修理孔月轮的其中一个疤面男子怒目一睁,指挥其他人給孔月轮连上蒙上了一条毛巾,一把抄起旁边的一个小水桶就劈头盖脸的浇过去,毛巾浸湿后迅速把整个面部裹紧,无法呼吸的孔月轮下意识的张开嘴,大量的水被灌进他的气管,胃和肺里,引发他剧烈的呛水咳嗽,但同时吸入更多的水!
就这么持续大约十秒之后,疤面男子才停止浇水,一把扯过毛巾,对着不停呕吐、身体出现痉挛症状的孔月轮就是一记腹锤,孔月轮“哇”的一声,简直把肠子都要吐了出来。
“当时我觉得我肯定要升天了,我就快要丧失意识了,我被捆得很紧,力气也一点一点慢慢流失,我觉得我死定了,妈的。”事后孔月轮回忆这段死去活来的经历仍然心有余悸。
“能说出来你的钱藏在哪了吗?啊?!我说你可真是嘴硬啊,为了钱命都不要了。”气喘吁吁的疤面男子看着意识模糊不断摇头的孔月轮就气打不一处来,也不知道他的老板他妈的从哪找来的这么一个硬骨头,问了大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说。
“呃。。。。哇啊啊,我问候你老母啊,呃。。。啊,有本事你放开我单挑啊。。。”吐的七昏八素的孔月轮稍稍回过神来就是破口大骂,他想激一下这个疤面男,可惜没什么效果。反而是引来了两个大耳雷子,又一次被蒙上毛巾,咔咔的给他灌水。
眼看孔月轮就快不行了,艾勒和乌不杀果断冲进了木材加工厂,乘那伙人还没反应过来,抄起手头能拿到的一切照实了就是一顿打。
虽说乌不杀少只胳膊,可他毕竟是练家子出身,本身功夫就挺棒,只见他左手抓着一根铁撬棍左冲右突打得还挺猛,活似一个开路先锋把对手直接就给干懵了。
然后这边的艾勒打的也是中规中矩,虽说没有断条胳膊还这么猛地乌不杀给劲,可好歹的人家也受过正规的间谍培训,一般的人也不能近身。
就这么着两头饿虎就直接把这伙强人给冲散了,乘着机会,艾勒抽出袖剑割断了捆住孔月轮的绳子,两人一把扯过半死不活的孔月轮小心的戒备着。
这么一通打法其实也就十来秒的事,等这些松泉镇的恶汉慢慢回过神来,立刻就是呼家扯伙开始了反打。尤其是领头的疤面男子,他刚刚背朝着艾勒和乌不杀两人,战斗一开始就给发了全力的艾勒一个飞踢踹在了背上,一个大马趴飞出去老远,这会儿心里恼火的要命,拎着一把大砍刀便是迎头斩来!
一开始还人五人六的乌不杀和艾勒这会正是心里暗暗叫苦。乌不杀的两把刀估摸着是昨天全被拿走了,完事儿现在还少条胳膊;而艾勒说句实话也多少年没动过手了,根本也记不清提砍刀是啥感觉了。这家伙一个抄撬棍、另一个持短剑还得拖拉着一个大活人的两人面对这五六个面色不善、家伙在手的松泉镇恶汉也是逗的够呛。
然而就在这时,一路被拖着一路吐水的孔月轮总算是恢复了点神志,当时感觉再无束缚的他竟是猛地一抬头,仰天怒啸发出一声凄厉的鸟鸣声!
这声鸟叫当时就震碎了木头加工厂的大玻璃,排出的气浪给在场的人都掀翻了!可怜的艾勒离他最近是首当其冲,“哇”的一声侧飞出去,震得是双耳受损流出血来!
待到艾勒勉强起身,大脑瓜子里还在嗡嗡作响的时候,他透过满场纷飞的木屑颗粒望去,发现了一个背生双翅、双手化为一对巨大的鸟爪,身体被羽鳞覆盖的。。。。。。鸟人,矗立当场!
见此情景,倒地的乌不杀不敢置信的发出一声惊呼:“月孔雀!”
鸟人形态的孔月轮,闻声扭头过去,熟悉的气味告诉他这是刚刚救他的人,他点点头,简单的吐出两个字,便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对着刚刚折磨他、差点将他置于死地的人扑杀过去!
这两个字是。。。
“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