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苏醒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日头已经要落到山后,马车停在河边,车上只有王叔一人。
这次,少年醒来并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只有驾马的王叔问了句少年身体如何,少年感觉头痛欲裂,只应了声还好,就没有多言语,捂着自己的脑袋靠在马车上休息。
赵虎和赵夫人带了些药草从河对岸回来,见少年靠在马车上休息,赶忙跑到少年旁边询问,少年慢慢睁开眼睛,见了赵虎夫妻二人殷切的眼神,强撑起身子,向两人行礼,问了声好。
赵虎见少年身体有些不适,脸上有汗水流淌,面色不是很好,轻轻搂住赵夫人,道:“你好生休息,这几日就先不用做事,跟着我二人处理些账目。”
少年心里很是感谢,弯腰向赵虎道谢。赵虎也不多拘礼,按住少年的身子,叫他好好休息。少年应了声是,又靠在车框上闭目养神。
赵夫人拉着赵虎去了营地那边,赵虎走时拍了拍王叔的肩膀,王叔点点头,赵虎冲着王叔笑了笑,就跟着赵夫人去了。
王叔见赵虎夫妻二人走远,回头看了眼少年,摇了摇头,轻轻抚着马鬃,那匹老马舒适的摆摆头,嘶鸣一声,很是欢脱。
少年休息片刻,感觉天气有些转凉,扭了扭身子,抱着膝盖,在车框上靠的更紧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感觉梦里好像少了什么,不再是前几日那般诡异,更多了些人气,少年嘴角有了些笑容,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告诉其他人他还受着痛楚。
等到天色彻底暗了,营地一如往常的燃起篝火,商队开始变得喧闹,少年也睡了许久,清醒了许多,伸了伸懒腰,从睡梦中苏醒。
少年刚睁眼,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到王叔一人静静的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炊饼,看着远处。
少年腹中也有些饥饿,刚想起身去寻些吃食,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少年脚下有些软,又重重的坐到马车上。
王叔听到身后的响声,嘴里咬着半块炊饼,转身看了一眼,见少年有气无力的靠在车框上,知道少年估计是饿了,从怀中摸出一块饼,丢给了少年,少年虽说有点饿了,但反应可不慢,一个探身就接过了王叔丢过来的炊饼。
可少年哪里有功夫去吃那手里的炊饼,他满脑子都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叔几十年来见惯了大风大浪,前些日子虽说给他的打击很大,但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今日发生的事,却让王叔彻底从颓废中苏醒。
为何?只为那已离了马车三丈远的少年,王叔自己哪里晓得,自己就随手一丢炊饼,少年一起身,如狂风拂面,瞬间就冲出了马车,拿着自己给的炊饼跑出了几丈远。
少年还愣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叔埋头思索了片刻,就有了结论,暗道:“定是那歹毒的妖术,奇迹般的给了少年修为,还真是福大命大的小子。”说着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少年,看了许久,却发现少年的身影和自己死去的孙子越来越像,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探向那边,喊道:“王…”
这一声,唤醒了少年,少年回头看了眼王叔那边,王叔那里也不再言语,以很奇怪的姿势向着自己这边,少年不知道王叔伸手向自己究竟为了何事,但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必须赶紧走到跟前听下。
王叔也从恍惚之中清醒,知晓前面那人并不是自己的孙子,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叹了口气,一抬头,就见少年走到自己身边。
少年问道:“王叔,您有何事?”说完,就急着把炊饼塞进自己嘴里,生怕人抢了去。
王叔看少年这着急的模样,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王叔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埋头苦思了片刻,少年也不知道王叔究竟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扭头走了,毕竟自己嘴里还吃着别人的东西呢。
少年等了片刻,有些急了,刚想问王叔,王叔猛地一抬头,脸上有些挣扎,但眼中还是看的出狂热,少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王叔会有这样的眼神,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静静等着。
王叔看着少年年轻且富有朝气的面庞,脸上的挣扎,思索之色慢慢消失,面色一沉,但眼中精光更甚,少年有些后背发凉,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王叔突然变了脸色又是为何,心里想着,身子不由向后退了半步,若是情况不好,随时准备逃离此地。
王叔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动作,正襟危坐,沉声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少年一听,自己早就想知道最近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向前走了一步,凑到王叔跟前,抓着王叔的胳臂,道:“想,我想知道!”
王叔伸手拂去少年的胳臂,少年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向王叔道了声不是,退了一步,立在王叔面前。
王叔没有纠结这些,道:“你半月前被赵班头安排看着苏朴,却不想苏朴使了一招灌顶之法,将自己的修为转嫁到你的身上。”
“什么!”少年听了王叔的话,眼睛顿时瞪得如铃铛大小,他也在村子里听过说书的讲些武侠故事,也多少知道灌顶是什么招式,“怎么会,苏朴和我一无亲二无故的,为何要对我用这等招式?”说着,少年心里满是惊异,身子有些站不稳,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子有些迷乱。
王叔接着道:“我也不知道那歹人究竟为何,但我可以告诉你,灌顶之术那是事实,你身上有苏朴毕生修为,还有一事。”少年脑中依旧处于迷乱,呆滞的抬起头,王叔身子往前一倾,凑到少年眼前,道:“你中了白莲教的血嗜之术,差点要了全队人的命。”说完身子往后一回,闲适的靠在那匹老马身上。
少年突然清醒了许多,虽说不清楚血嗜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也多少知道为什么商队的人会有些不待见自己了,一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不管是否出自本人意愿,都免不了遭人嫉恨。
少年有些沮丧,坐在地上,心里有些怅然若失,王叔给少年纤细讲了自己中了血嗜之术前后的事情,少年一边听着,一边想起不久前大家都还很关照的看望自己,可没过多久,就差点被自己害死,心里有愧,也有痛,只可怜自己,从来没能与别人好生相处。
王叔叫了声少年,少年慢慢的抬头,王叔知道这么多事会打击到少年,但是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念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叔咳嗽一声,少年回了些神色,只听王叔不紧不慢的说:“你先是中了苏朴那歹人的灌顶之术,后中了白莲教林戏的血嗜秘法,不过你福大命大,活了下来,也借着两术相斥,激发了苏朴藏在你身体的修为,所以从今日开始,你正式成了一名修者,”说完,有些自豪的看着少年。
少年苦笑一声,道:“成了修者又有什么好?能让我像往日那般自在吗?”说完起身欲走。
王叔见少年这副态度,心里有些不悦,收了脸上的表情,骂道:“小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着成那修者而不得吗?”
少年站起身来,道:“与我何干!”
王叔有些气短,道:“你…”说着,眼前有些黑,摇摇晃晃这就要跌下马车。
少年本想着就走了,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见王叔要从马车上跌下来,一个箭步冲到王叔跟前,扶住王叔。
王叔本想着自己可能今日就要完了,却半天没有听到自己倒在地上的声音,缓了缓精神,眼中重新见了光彩,只见少年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一个人扶着自己,见自己睁眼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
王叔心里有些暖意,也不多隐瞒,直接说道:“小子,你福缘极佳,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想带你入了这修炼之路,只为我那枉死的孙子,去苏朴的山门讨个公道。”说着,鼻头一酸,双眼通红,两行老泪纵横在干瘦的脸上。
少年知晓了王叔的意思,心里也觉着王宏的死有些可怜,见王叔这副模样,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您。”
“真的?”王叔听了少年的话,心中一喜,抬头问道。
少年见王叔脸色好了几分,更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王叔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从少年怀中挣出,跳下马车,着急的给自己的那匹老马解下马鞍,引着老马去吃些青草,路上走得有些急了,差点就甩了一跤。
少年本想赶过去扶着王叔,王叔像是没事人一样,急忙稳住身子,少年只能作罢,治好看着王叔去喂马。
王叔走出了半里地,都快看不到人影了,少年不知道该作些什么,本想着去寻赵虎,问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
人还没走几步,就听见王叔远远地喊道:“小子,你就在那不要走动,我一会回来找你。”说完便没了声音。
周围的人都听到王叔的喊声,还想着王叔遭逢不幸之后已经是落寞了许久,今日又是怎得了心情大好,有些人还伸长了脖子看了眼王叔休息的那里,距离远了些,也没有看清,不过不关自己的事,也就不多管了,只希望王叔能过得好些。
少年听了王叔的声音,也断了心中念想,一个人坐到马车轱辘旁边,从地上拔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等着王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