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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贵族公议(三)

祭祀大典忙了一整天才结束,伯邑考带着某种压抑的心情回到金庭馆驿,他代理西岐国主多年,受尽世人吹捧,虽然深自谦抑,但隐隐也觉得西岐国力冠于天下,似乎连殷商王庭也不敢小觑,可今日一见,只觉一盆冷水泼到身上,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彻底清醒顿悟,此刻他只想早点结束朝歌之行,回到西岐家中,实不愿在这朝歌中无谓的忙碌,感觉好像如行尸走肉一般。

祭祀大典结束了,微子又开始思考自己的大事!此时他的亲信和巫甲等人已经联络到不少愿一起上奏的王公大臣和诸侯贵族,但箕子,鬻子,祖伊三人尚未被说服!微子知道,这件事若无几个身份尊贵的人挑头是断难成事的!这一天,他派人将他们一起请入府中。

一进微子府中,微子便礼敬的请三人一起坐下。微子脸上此刻十分轻松,道:“鬻子大人,两位王叔,好久没到微子这里了,来,尝尝我采办的新茶!”

三人一起喝了一口,箕子顺着他的话笑道:“你是大忙人啊,不是我们不来,是你实在我们没有空闲!”

微子淡淡一笑,道:“王叔取笑了,侄儿哪有什么正经事啊,像王叔这样逍遥似神仙,才让人羡慕呢!”说完,一边品着茶一边又道:“对了,巫甲他们找过你们了吧!”他语意十分随意,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可三个人听到微子的话,都觉耳中嗡的一响,惊愕的看着他。可他们没想到,这件足以让他们心惊胆颤的事,微子提出却一脸轻松闲适浑无其事的样子,毫不在意!三人不禁对望一眼,觉得不可思议,鬻子道:“殿下,难道巫甲他们也找过你们了吗?”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微子的种种安排!

微子依然一脸轻松毫无紧张之态,道:“自然找过了!这些人啊,享着王庭世袭的尊位还不安分,初时我也没在意,不过细想起来他们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说完,突然看向三人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呢?”

几人对望一眼,巫甲等人曾经说给他们的话,这几日一直让他们心神不宁。鬻子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难啊,陛下不会答应的!”其实鬻子对这件事没少想!他熟读经史,知道自祖甲改制之后,废贵族公议制,废王位兄终弟及制虽说不无好处,但却造成王族与贵族离心离德,似乎得不偿失。如今天下日益混乱,诸侯群反百姓困苦或多或少与这百余年前的这项改革有关。其实无需巫甲等人提出来,他自己也早有这等想法,但一想到天子刚愎自用,残忍暴虐的个性,且向来大权独揽,不容他人稍有觊觎,一想到这些只能缄口不言,从未当面向天子建议。

这时祖伊看着鬻子的脸色,两人向来一般心思,共同进退,也说道:“是啊,我看此事还是不行为好,万一触怒天颜,莫要做不成事还惹来一场杀身之祸,血腥之灾!”

微子一听,突然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道:“祖伊王叔这样说未免多虑了!这贵族王族共议朝政之制虽然现在提出,但并非今日才创,祖甲王之前,再至成汤先王之前已沿续了近数百年之久了,巫甲他们也只是提出了原有的旧制,怎么会有什么杀身之祸!”祖伊听之不再说话,心下依然惴惴不安。

微子笑了笑,又向在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箕子看去。此时箕子皱眉低着头,好似在沉思什么。微子又笑呵呵的问道:“王叔,您老人家怎么看这件事情?”

箕子猛然被惊醒,他又略想了想,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当年祖甲先王废除此制,皆因此制会处处牵制王权,我殷商江山有倾覆之危,现在若是再复于执行,会不会……”说完,惊疑的眼神看着微子!

微子竟是一惊,没想到箕子这个平日只学会饮酒玩乐游戏人间的王叔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微一思索神色立即又恢复如常,笑着好似不以为然地道:“王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项规制已实施了数百年了,我殷商江山不一直都是坚若磐石吗?况且此制若能实施,并非只有巫甲,甘丁这些贵族可以参与,你我这等王族不也可参与进来吗?况且无贵族制约,大权集于一人,我看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几位看呢!”

三个人一听此话,竟都不禁点头,都觉大有同感。当今天子如此任性胡为,却无人可以管束制止,究其根源,不正在此吗?三人很少参政,没什么主见,听微子这样一说,顿时有些信服了。

微子看三人脸色,知道被自己说动了,又继续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分析道:“将来此制若真能实施,既可集思广益,又可对王权有所制约,免得陛下或是后世君王沉溺玩乐荒废国政,何乐而不为?况且即使随了巫甲等人的愿实施了,也是要以我们王族为主,不可能由他们掌主位!王叔,如今在这王族之内你身份最为尊贵了,这将来的掌舵之位,不免还要靠你呢!”箕子本在担忧,听到微子这样一说,心里轻松了些,笑道:“我哪有那等本事,只是如今朝政日非,若此举真可救活社稷,挽狂澜于既倒,真是善莫大矣!”

微子又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起来问道:“王叔,你是否将此事告知丞相和比干王叔他们了?”他知道箕子与商容等人交好,此事他一定会告诉商容的。箕子并未察觉微子对此事的关注,随意说道:“哦,我对他们说了!”

此话一出,微子,鬻子,祖伊一齐看着箕子,微子道:“不知丞相怎么说?”

箕子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关心这件事,道:“丞相不同意这么做,不过……好似也没有坚决反对!”微子听到,沉思着点点头,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释恨之后的畅快,他知道若不是受辛不修德行,穷奢极欲,搞得社稷将覆,商容必会全力阻止的,微子深恨他们当初坚决扶受辛登基而阻止自己继位,虽过多年心中怨恨始终难消。鬻子也猜到商容的心境,叹道:“丞相也是无奈啊!”

微子看出他们已经被自己说动,就有些郑重地道:“王叔,两位国老,我看可以让巫甲他们试着奏一奏,到时我们只要表示赞同就行了!就算陛下不同意,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说完,他看出三人脸色依然凝重,好似并未释然,又故作轻松地道:“好了,几位也不必将此事想得过重,我等既为人臣,为天子谏言是份内之事,成就成,不成则罢,不必为此忧心忡忡!”

三人一听,心情也觉舒畅放松许多,祖伊道:“好吧,此事,我等就全听殿下安排了!”箕子鬻子也纷纷点头。

可是微子一听,心中都陡然一凛,忙道:“哦,不,怎么能说以我安排呢?”他这样说着,声音已明显有些惊慌。

箕子三人突然见他这般,都颇为诧异,微子也发觉失态,神色颇为尴尬,忙强自镇定,笑道:“我是说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们只管进言就是,成不成的全凭陛下圣裁!”说完,心下却依然暗暗心惊,他虽这样说,其实若真的提出此事受辛会如何反应他毫无把握,如今这些人还有巫甲等人都好似要以自己为总帅,将来若真出了事,天子会不会将这天大的罪砸到自己头上呢?想之竟是一身冷汗!

微子说服了箕子三人,又将诸事安排周详,万事俱备只差向受辛奏言了!可临近上奏,却又紧张犹豫起来,思量再三,又与众人细细商议了下,最终决定先想办法探探受辛口风再做下一步打算。

按照事先想好的,巫甲先将带来的礼物的礼单呈于受辛,为了让受辛更重视,微子又想办法收集了一些更为奇特罕见的珍奇异宝,也加进巫甲的礼单一起呈上。受辛一见到这些礼物,果然是大喜,同时也十分的意外。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已经向各国和贵族索取贡俸太多,只要他们能如数缴纳已十分不易,却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竟会又主动贡上这么多的珠宝财物,这让他喜出望外!惊喜之下,受辛下令在鹿台设宴,款待巫甲等几人,既是赏赐,亦是炫耀。

巫甲,扈己等几人被召进王宫,微子箕子鬻子祖伊四人也陪着。今日受辛心情极佳,见到他们非常高兴,便领着他们游览鹿台和自己新造的宫苑。巫甲等人一见到鹿台立时目瞪口呆。他们平日只是听闻鹿台之名,只是想像着鹿台是什么样子,可是当他们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被它给惊呆的,实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奇景,尤其是那摘星楼,只觉缥缥缈缈如在云雾中一样。受辛看着他们惊愕的样子,心中更加得意!

游览完之后,受辛下令在鹿台设下隆重的宴席款待巫甲等人,还让同在宫中办公的商容,比干,费仲前来陪宴!摘星楼内立时又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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