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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尽忠[下]

商容见锏被崇侯虎夺着,也不再去抢!他突然一脸木然,显得浑身无力像要摔倒一样。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一起看着他,谁也说不出话!

商容初时呆傻,可突然又一脸苦笑,接着又陡然仰着头放声大笑,边笑边醉了似的来回踉跄的走着,嘴里还不住地说道:“殷商五百余年江山,今日算是到头了吗?人的性命都有终结之时,一国一朝岂会永寿无期?我商容尽忠于此,可无愧于心了……”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疯了似的来回走着,众臣看着他这癫狂模样,都又惊又惧,脑中嗡嗡直响!受辛看着他,只觉呼吸急促浑身不住的发抖。

商容疯跑着,突然又站定,笑着笑着,突然又哭起来,道:“我殷商社稷,难道就这样完了吗?”可刚说完,突然又大笑起来!

此时的他的笑声,已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愤懑和绝望,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殷商江山的每个角落。

他笑着笑着,突然大叫一声道:“帝乙先君,臣无能,有负所托,这就去领您责罚!”他说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突然一咬牙,朝着一根支殿大柱猛撞过去!黄飞虎大惊道:“丞相……”可已然不及拦截。

一声闷响,商容头上鲜血猛流。商容瞬时闭上眼倒了下去,殷红的血迹溅柱子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众臣一见,先是一惊,接着竟全都大叫起来,殿内乱作一团,费仲等几人不知所以。众臣一齐涌上前去,围在商容四周,不住叫道:“丞相,丞相……”可商容此时哪还有半点动静!

众臣见商容确已没了气息,突然都是一阵绝望,都嚎啕大哭起来,凄惨的哭声充斥着大殿。

看着商容的尸体,此时所有人脑中若隐若现的都闪出四个字:

殷商将亡!

受辛见到此景,看着商容的尸体,看到群臣绝望的大哭,他陡然呆住了,猛然瘫坐到王座上。双耳嗡嗡作响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悠悠地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突然在内心深处,感到一种可怕的绝望……

商容的死很快传遍了朝歌城!城中百姓还没有从比干的死中苏醒过来,却又听到了这更让人绝望的消息,这几乎让人难以置信。这次人们感到的不仅仅是痛苦,震惊!还有恐惧,一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恐惧!

金庭馆驿内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是无比震惊!姬昌早就察觉商容情思异常,却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如此极端的事!而墨羽知道后立即想到了青君,他不敢想像青君此刻将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他几乎来不及跟姬昌打招呼,就夺门而出向丞相府中跑去,他知道,此刻那个女人需要自己。墨羽走后,姬昌、伯邑考、沧浪、锦玉也跟了过来。

一进入丞相府,见到平日门庭若市的丞相府此刻不再有百姓前来索药,所有的婢女都停了下来,掩面垂泪。墨羽立即前往后院之中。

此刻,青君一个人站在一幅画卷前静静的站着,那画卷正是伊尹的画像,商容昨日还在这里,也是这般看着。墨羽走到门口,却觉不敢上前,只是轻轻地道:“青君!”

青君毫无反应,像座冰雕似的!

墨羽怔怔看着青君的背影,竟不敢上前!

过了好一会儿,青君突然间像所有魂魄突然离身一样,陡然间软倒下来,墨羽跨上一步抱住她!

青君悠悠醒转,泪水已经像流干了似的,淡漠的眼神着闪烁着对自己、对这个世界无以复加的绝望。她脸上,显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紧紧的抓住墨羽的胳膊,越抓越紧,低沉着声音道:“墨羽,带我离开,快带我离开!”墨羽正感到青君娇弱的身体此刻正在剧烈的颤抖着!

墨羽紧紧的抱着她,此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此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他曾经想过,此生绝不让青君受到任何痛苦和悲伤,而现在他却突然发现,面对他的痛苦,自己是何等的无能为力!此时他突然深恨受辛,他为什么那么无情,难道非要将这个世界一切的希望全都毁掉吗……

商容为相多年,深受百姓爱戴!很快,全城百姓都聚集在了丞相府,全都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前没多少天,百姓刚刚送走比干,却万万没有想到,竟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再次送走了另外一个亲人!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百姓祭拜过之后,很快是王庭的官员也赶了过来祭拜。这时只听一个大臣哭着道:“丞相啊丞相,你就为尤浑那等狗彘一般的人而一起殒命,死得何其不值啊!”还有人道:“丞相,你这一去,就真的将我殷商社稷撒手不管了吗?”听着这凄惨的声音,不少人开始失声痛苦!

就在旁人都在哭拜商容的时候,姬昌黄飞虎在池塘边一棵大柳树下站着!两人都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都思潮起伏,却谁也不说话!姬昌悲痛异常,他与商容互相引为知己好友,互相钦佩。多年来,他深受商容大恩,若无他的多方照应,自己怕断难活到今日。

黄飞虎心中混乱的想着,悠悠地道:“真没想到殷商天下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我只觉朝纲混乱,但终究有丞相亚相等几位在扶持,终究正气居于上风,可没想到短短不足一个月,丞相、亚相、杨任三位王庭最重要的大臣竟……本来整个殷商王庭就只有这寥寥几个忠臣在扶持,现在连他们也没了,难道我大商真的……”说到这里却打住了!

姬昌听到,叹息着摇摇头,只觉浑身像在苦水里浸泡着一样!他喃喃地道:“世道轮回,非我等所能左右,丞相……死得不值啊!”说着,声音已哽咽起来!

黄飞虎看着商容的灵柩,又道:“大商天下,最后一根柱梁断了,想来我入朝为官也有二十余年了,当年随先帝征伐夷狄时,国威是何等的强大,哪会想到会有今天啊!”

他声音极其落寞,陡然间一个大将军的威武和骄傲好似一瞬间被夺走了似的,他低下头微一醒神,又道:“姬侯,过几****就与王叔和国老商议,还是要尽快奏明天子,让你们尽快离开朝歌为好!”

姬昌深叹一口气,淡淡的道:“丞相新亡,社稷将倾,我还哪里管得了这些!”

黄飞虎一听,急着低声道:“你真糊涂!现在这殷商社稷还有什么指望,你真要在这里跟着陪葬吗?”姬昌这才清醒过来,看着黄飞虎焦急的眼神,不禁心下极其痛苦沮丧!他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黄飞虎仰着头看着天空,一时间陷入静思之中,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此刻天上沉云滚滚,整个天空变得异常昏黄,些许微光撒在人身上,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商容一死,城中来丞相祭拜的百姓和官员极多,秀儿不得以又搬回漆坊内。祭礼过后,青君和莺儿暂时依然在丞相府中居住散药。姬昌和墨羽不放心,想让青君莺儿能住到馆驿来,也好有所照顾将来一起回西岐。青君希望能够继续散药,暂时继续居住在家中。姬昌也只得依了她,为了保护她的安全,黄飞虎又派了些兵丁守在丞相府。

青君依然像平日一样为百姓看病施药,只是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有时累了就去父亲的书房,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商容好似依然存在着。

又过了几天,从羑里带来的药终于散尽了,在墨羽等人的帮助下,青君将不多的家财散给了府中的仆人和婢女作为安置之资,随身只带着那方焦尾古琴,便和莺儿还有那叫棠儿的侍女一起搬到了馆驿之中。

墨羽不再劝她了,他突然明白像青君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并不需要什么劝慰,她现在需要的只是安静,而且不能让她孤独。每天晚上,墨羽都陪着青君在坐在院中央,青君只是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和繁星,心中的伤口已无法愈合,只有这无边浩瀚的星空才能让她感觉到心中十分渴望的宁静慰籍,看着看着,便躺在墨羽身上沉沉睡去,再也不愿醒来。

墨羽并不十分担心青君,他现在担心的是姬昌和伯邑考!姬昌心中也十分清楚,商容比干的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在朝中,能够帮自己的还有谁?胶鬲官职卑微,鬻子专于国学,和箕子一样并不过问政事,在朝中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剩下只有黄飞虎了,可他一个武将,能撑起王庭的大局吗?姬昌突然觉得前途是那么的渺茫,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将来了。

商容,比干,杨任,还有之前的梅伯,赵启等几位王庭最为忠心的大臣都死了,再也无人去劝谏受辛。受辛突然感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静过,无人再会管自己。此刻,受辛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的东西,不知是喜悦和自由之感,还是极度的空虚和恐惧。他只是残暴,喜欢纵欲享乐,毕竟并不昏庸!一颗久久沉溺的心在酒池之中早已融化,再无法凝聚起来为自己的江山做任何思考了!可妲己此时,却陷入了一种狂喜之中,终于朝中跟自己作对的人被尽数剪除,她久久努力构筑的局面终于成为了现实。她就是要如此,此刻的受辛就是她一直想让他变成的受辛,此刻的朝堂就是她一直想构建起的朝堂!

商容比干等人去了,朝中几个最重要的职位空了出来,王庭不得不重新安排朝中官位。不久,新的任命传下!

费仲,继任为丞相!这是所有人都预料之中的事,毫不以为奇。

粮正芮吉继任为亚相,这是个让人觉得几乎可笑的任命!但这于芮吉而言,是个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牧正邱引,任为太史,邱引只觉自己的运气好得让人无法相信!

尤浑也死了,内廷首辅之位空缺,微子不失时机的谏言让夏招接此位,受辛果然点头答应了,此刻确一时难以找到更好的人选。微子大喜过望,自己终于有机会重新构建自己的势力和党羽了。但他很快发现,此刻自己的实力已难与费仲相比,自己所谋划的大业,依然要着落在姬昌身上。

新的任命下来,鬻子和箕子二人突然感到极其的恐惧,往日还算清平的王庭此刻却已是满朝豺狼,他们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向自己露出利牙呢?

此刻,所有的百姓,所有的朝臣都已十分明白,从此殷商的天空,再也不会有任何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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