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叔叔脸色诡异，脸上的表情好像深夜时候的幽灵，飘忽不定。
“大家不必要这么紧张。”邓叔叔说：“我们这儿还有抗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救他们。”
我承认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我觉得，这是黄鼠狼的作风。
“老邓，我们这儿的抗体可就剩了那么一支了，他们是两个人，我们救不了他们。”站在邓叔叔身后的中年秃顶男叫嚣说：“我看还是杀了他们吧，一了百了！”
站在邓叔叔身后的那群黄鼠狼，开始仰着头叫嚣着，似乎是獠牙都要刺破脸颊凸显出来。
我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邓叔叔张开双臂，他俨然是这群人的领袖，他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才说：“佳政，你也听到了，抗体我们只有一支。”他说话的时候，弹珠般的眸子朝着秃顶男骨碌着：“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我们可以救你，你活下来以后，留在这里保卫我们大家的安全。前提是，你得杀了你身后的乌特商店老板!”
乌特商店老板紧抓着我的衣摆。
我冷笑。
这狭小空间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清晰的看的到在空气中漂浮着的虚伪跟自私。
“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他。包括我自己。”我盯着邓叔叔说。
我感觉抓着我衣摆的乌特商店老板的手好像被针刺了似的颤了颤。
“小佳政，你别傻了。一支抗体救不了你们……”
“我来这儿，只是要求住一晚。其他的事，我不管。”我说：“我没跟你们要抗体，你们到底有没有地方给我跟他，住。”
我有些厌烦了这些所谓善意的劝导，大声打断邓叔叔的话。
邓叔叔的表情好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
“有。”他说：“明天一早，你立刻去乌特商店把水跟食物带过来，这笔交易，我们就算结束。”邓叔叔扭头，脖颈好像粗壮蟒蛇的肌肉扭曲，道：“老孙，给他们两个安排一间隔屋。”
我走时候，看了一眼在床上的、眼神有些木讷的小女孩。
我记得她叫可可，是邓叔叔的邻居。
但我记不得她的姓了。
我跟着老孙，还有一群人，到那间我跟乌特商店老板临时居住的隔间里。
比起隔间，这里更像是监狱里的禁闭室。不见天日，黑暗无光。大小只是容得下两个人刚刚躺下而已。
我没的挑，也不想跟那些黄鼠狼多说话。我关了隔间的门，隔间只剩下我跟乌特商店老板两人。
我们的距离有些近的离谱，我甚至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我需要养精蓄锐，明日要从那堆黄鼠狼里，救出乌特商店老板。所以我躺下来，乌特商店老板就躺在我旁边，他的皮肤紧贴着我的皮肤，很热。
“你……真的不打算要那支抗体吗？”乌特商店老板小声说。
“一支抗体就不了两个人。”我说。
“但如果变成丧尸的话……你知道那些怪物，皮肤溃烂，不成人形，连思维都没了！”乌特商店老板的语速开始变快，透着紧张跟恐惧。
即便在黑暗里，我也感觉得到此刻的乌特商店老板正侧着脸颊望着我。
我没有想过我变成丧尸的样子。
但之棋，或许现在已经是那副样子了。
是那副样子，总也比死了强吧。
我不想说话，很累，迷迷糊糊的睡着。
我感觉乌特商店老板侧过了身，抱着我，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
我知道我应该推开这个猥琐龌龊的男人，但莫名的是，在这时候，我竟然有些迷恋这种感觉。
在黑暗里，我可以把乌特商店老板想象成之棋，想象成我最爱的之棋，那样做的话，我会陷入的更深。
我甚至有些动情，浑身燥热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停下来，中止这几乎是在玩火自焚的幻想。
但中止我那种幻想的，不是我的意志力，不是我的理智，而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好像是被蜜蜂的尾巴蛰了，痛楚瞬间传遍全身。
我猛的睁开眼睛，挣扎起身，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脖颈，脖颈上有细微的血珠冒出来。
“你干什么！”虽然看不到，但我仍旧怒视着乌特商店老板。
“我给你注射的抗体。”乌特商店老板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赌输了的赌徒一般沮丧。
“抗体？你哪儿来的抗体？”
“就在刚才，我找老邓要来的。我跟他们说，等我变成了丧尸而你没有的时候，你就会留下来保护他们。”乌特商店老板用低垂的声音说：“你知道，他们很需要你，比起那些只会扔石块的原始人，你的弓箭才能真正的保护他们。”
抗体好像是兴奋剂，让我的心没有频率的剧烈跳动，好像是开春以后急躁不安的小公驴。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有些颤抖的声调。
“我想过了。”乌特商店老板表现出很罕见的从容：“只要在乌特商店里，即便是变成了丧尸又能怎么样？只要还在那家商店里，我就很知足了。只可惜，只可惜你不能陪在我身边了。”
我低头沉默。
“还有，如果有一天要杀光这镇上所有丧尸的时候，我希望杀死我的人是你。”乌特商店老板叹息一口说：“天哪，看我细嫩如脂的皮肤，大概从明天开始就会变得腐败不堪了，真是让人心碎。”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许你死。”我说：“我也不会让你变成丧尸。”
“但抗体只有一支。你那么美，我总不能让你变成那种丑陋的怪物吧。”乌特商店老板说。
“市立医院里，会有抗体。”
乌特商店老板的眼眸里放出光，但好像是流星，只存在了小一会，就暗淡下去：“我们到不了市中心，就会被路上的丧尸撕碎。”
“只要带足了水跟食物，我们就能到市中心去。”我说。
“可老邓拿不到水跟食物，是不会让我们走的。”乌特商店老板沮丧说。
“那就，大开杀戒吧。”我那么说，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