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旧也叙过了,何不下场比划比划,也好让咱瞧瞧你到底是哪家的二爷?”
哥舒东煌浅淡的眉毛扬起,长身玉立,筋骨舒展,双目炯炯而有神采,哪怕穿的只是一件稍嫌寒酸的书生长衫,竟也给人雄壮飞扬之感。
“你也是受了镇狱侯的征召?方才还有个老家伙劝我别对你们这些人客气,本来二爷还不乐意听他的摆布,见了你反倒改主意了。”
刘屠狗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教你个乖,往后这支东拼西凑的诏狱三千骑里,自然是侯爷最大,其余人等么,大可以叫俺一声二爷!”
这话既霸气又无赖之极,竟是不知死活地要跟镇狱侯那等大神通者称兄道弟,打定主意要坐那第二把交椅,听得许多人目瞪口呆。
比起这位爷,仗着修为高欺负人的哥舒东煌简直就是个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
哥舒东煌嗤笑一声,轻轻摇头道:“还真是恬不知耻,既然你不愿意下来,那我可就要上去了。”
他说罢狠狠一跺脚,绝大的劲力扩散开来,衣摆飞舞,脚下一丈方圆之内的尘土落叶等诸般杂物被一扫而空,身上的白色长衫之外更是瞬间套上了一副墨绿色的森然甲胄,头盔、双肩、胸甲、腰带、靴尖等处皆可见狰狞的麒麟兽头纹饰,极为威严华美。
他脚下一方原本深埋于尘泥之下的青石裸露出来,石面上深深印着一个靴印,同时扩散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纹。
刘屠狗见了就是一乐:“呦,脚疼不?”
哥舒东煌可没兴趣去回应这句幸灾乐祸的调侃,他双膝微屈,略一停顿便借力腾空而起,朝着林中跨虎而坐的黑鸦校尉猛扑而至。
他身上麒麟甲威势深重,尤以右臂处光芒最盛,臂甲上赫然浮现出一头墨玉麒麟的虚影。
这回可就不仅仅是练气罡衣了,而明显是灵感中境才有的灵气化形手段,还带着些巅峰气象的雏形,在哥舒东煌看来,单论境界手段的精妙程度,他的麒麟臂足以与黑鸦校尉胯下猛虎相匹敌,至于孰强孰弱,那就得真正打过才知道。
是以他竟是直接省去了一切试探,甫一出手便近乎竭尽了全力。
刘屠狗瞧得双目放光,如此强手,当真可遇而不可求。同样都是深绿色的灵气,比起羊泉子那积年老魔的鬼气森森,这哥舒东煌可是要大气堂皇得多了。
他抬脚自虎背上轻轻跃起,眉眼带笑,朝气蓬勃,额头竖痕非但不觉妖异,反添了几分俊秀,瞬间冲淡了原本烙印在骨子里的那几分冷冽刚强。
刘屠狗悬在半空,一身干净清爽的黑色劲装在林间的山风中舒展开来,身上只有一柄锋芒尽敛于鞘内的长刀,不见半分跋扈气焰。
不开口不出刀时,二爷还真像一个极能给人好感的质朴少年郎。
只是包括哥舒东煌在内,场中无人敢小觑这位年纪轻轻的黑鸦校尉。
不只是因为这位爷在北地闯下了偌大威名,更因为对方脚下那头凶相毕露的猛虎让所有人都生出了危险之感。
由璀璨刀气织就的猛虎通体晶莹,在阳光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七彩毫光,动静之间,栩栩如生,方才被那位黑鸦校尉骑在背上时还不如何惹眼,此刻却如出鞘之刀,再没人能忽略其锋芒。
顾盼生威的猛虎仰头无声咆哮,露出一口闪动寒芒的獠牙,深深伏下身躯的一瞬间,腰椎大筋扭动如弓弦崩,闪电般暴起向前猛扑,一只巨大前爪似抓似抱,狠狠扇向哥舒东煌。
病虎吞天!病虎舒腰!病虎探爪!
站位最近的刘去病深吸一口气,看得目不转睛,昔日二爷那套误打误撞摸索出来的所谓绝学,自己学来用以打熬筋骨锤炼灵气的粗浅功法,竟然真的演变成威力如此巨大的真正绝学!
哥舒东煌境界极高,自然一眼看出这一爪的霸道绝伦,他的麒麟臂固然硬比精钢,实际上却更长于防御而非攻坚,当下毫不犹豫地将铁臂一横,拦下虎爪的同时身躯微微后仰,故技重施,一记刁钻狠辣的窝心脚撩向猛虎肚腹,麒麟靴上泛起不输于麒麟臂的璀璨光华。
电光火石之间,虎爪一把按住挡在面前的麒麟臂,登时火星四溅,虎口大张,与那墨玉麒麟虚影彼此撕咬不休。除去灵气的纠缠消磨,更多的是彼此蕴藏神意的侵蚀交锋,
这猛虎本是刀气织就,肚腹其实并非弱点,但肯定没有爪牙处坚硬,若是真的被哥舒东煌一脚钻破甚至拦腰截断,破了其中神意连接,甚至使得气象受损,威能难免大减。
刘屠狗缓缓落向林间坡地,见状丝毫不以为意,唯有眸中光华灼灼,将神意印入猛虎身躯。
猛虎立刻响应,另一只虎爪同样攀上麒麟臂,双爪同时发力,将麒麟臂按得嘎嘎作响,虎身借势横甩出足足半圈儿,躲过麒麟靴的同时,灵巧缠绕向哥舒东煌的脖颈,两只后爪则朝着其肩膀与后背踩踏而下。
虎身乃刀气,绕颈如斩头。
近乎生死关头,哥舒东煌猛地收回麒麟臂,任由一只虎爪轰然捣在前胸。
胸甲上被留下几道深深刻痕,光华暗淡,险些就此碎裂。
“滚!”
他怒吼一声,双脚落地顺势沉腰坐马,两只拳头如双龙出海,朝着身侧上方猛轰,凶狠顶向猛虎的腰身。
如此近的距离,猛虎终于避无可避,被含怒而发的拳头捶了个正着,凝如实质的刀气轰然散开大半。
与此同时,猛虎的长尾如一根铁棍般横扫而至,隔着麒麟盔狠狠砸在哥舒东煌后脑
砰!
麒麟盔立刻崩散,连带哥舒东煌也被这一记打了个趔趄,再也站立不住,狼狈不堪地向前冲出几步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刘屠狗忙伸手虚扶一把:“哎呀,这坡陡路滑的,你还非要上来,万一摔断了腿咋办?真是不叫你家二爷省心!”
这满是恶意挤兑的话一出口,二爷原本质朴无害的气质立刻荡然无存,刚刚在众人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几分宗师风范更加烟消云散。
才受了哥舒东煌欺负的刘去病暗暗感叹:“这才是小心眼,这才叫欺负人啊。”
受创不轻的猛虎落回地面,仰头无声咆哮,被击散的刀气立刻如飞鸟投林般落回身躯,虽有损失,虎威犹存。
哥舒东煌丢盔未弃甲,也多亏了他这件奇特罡甲内蕴许多玄妙,竟然可以随意拆分,这才没落个一处***处破的下场,仍有一战之力。
“竖子安敢欺我!”
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无踪,抬手一招,怒喝道:“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