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袂年华邜，花枯情已殁】
第一章，
陆川躺在病榻上，口干舌燥，唇齿发白，薄薄的嘴唇干出一些细小的裂缝，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丝丝鲜红的血液要从里面冒出来。
一个少年纪尚幼的少年，蹲其身，与病榻齐平，端着一碗浓浓的黑汤药，暗练成熟，一丝不挂的给他喂药。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军师，军师，该喝药了。”他嘴里轻声呼喊，把手中的汤药放在陆川枕边的竹几上后，给他把把脉，一阵感概。然后伸出手，揭开陆川的被子，把他扶起来，靠着床头的一个麻布袋装马尾松毛的枕头上。
“罗平，这些汤药留给在前方杀敌的战士们吧。我亦是将死之人，就不要浪费这些药了。”陆川舌头干燥得很厉害，说话的时候都不太流利。而且喉咙发炎得特别厉害。说一句话，他都倍感吃力。
“军师乃我军主心骨，没有你，我军岂不危矣！我大夏王朝岂不亡矣！”罗平句句发自肺腑。眼中隐约看到有泪水的滚动。他舀起一勺子汤药，送到陆川的嘴边，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下去。
“咳，咳，咳，”陆川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大口喷出鲜血，脸色白如纸，血脉喷张。全身无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快要被震碎了。
“军师，军师，你怎么了？”罗平吓得金光是啊，赶忙扶住陆川，紧声询问。心中无端端闪过一丝悲痛。
久久，陆川气息平稳了一些后，对罗平微微一笑，道：“我并无大碍。你把这些汤药留给前方厮杀的将士们吧。他们保家卫国，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应该多体恤他们才是。”说着从枕头下他拿出自己唯一的财产——一把朱雀扇。看了看，又用那软绵绵，毫无血色的手抚摸了很长时间，然后恋恋不舍的递给罗平，道：“这是我唯一的财产。拿到永安当铺去换成钱，分发给将士们。那里的老板叫做李逍遥。在我出师之前，我与他谈好了价钱。”他吞了一口血沫，便不再多言了。
“军师一生戎马，功勋着著，视将士们为手足，待人接物，胸无城府。你何至于此啊！这是你唯一的东西啊！”罗平感触至深，泣涕涟涟，接过朱雀扇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罗平，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说跪就跪呢？”陆川艰难的伸出那渐渐失去知觉的手，使劲拉起罗平来。
而后，他竭尽全力发出自己前所未的力气，道：“医官罗平听令！我命你速往前方去给将士敷扎救助。”
“罗平谨遵军师之命！这就去前方。”罗平严肃认真的躬身拜别陆川，带着无法言喻的沉痛，一步一步退出陆川的帐篷外。
“你们几个，一定要严加防守。既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也不能让军师私自下山。将军有令，违者，斩立决。”罗平行至帐篷外，吩咐了驻守的士兵们后，跨上烈马，挥鞭驱驰，一路向北方开拔而去。
罗平一走，陆川艰难地从床上挣扎起来，看了看骄阳影子里额头冒汗的几个士兵一眼。穿上自己的衣服，摇摇晃晃的走出帐篷。
“军师，军师，你身体尚未康复，请不要随意走动。”一个皮肤黝黑的彪悍士兵，头戴盔帽，身着铠甲，右手拿着长矛，走过来用左手扶住陆川的胳膊。道：“请军师快快回到帐内休息，切不要再受风寒，否则将军回来，我等无法交差。”
“军师请速速回到帐内休息。”站在五米开外的三个甲士一起走过来恳求道。他们身披金甲，手持长枪，威武雄壮。
“我并无大碍。”陆川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征伐了五年的士兵，心中颇为感概。五年来，他们容颜苍老，白发渐显。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了。
他极目远眺秀丽江山，聆听自然沉寂里寂寞的风声，接着一声大喝道：“大夏皇朝士兵听令。”
声音如雷，吼动山河，十方天宇皆动，空谷回荡起铿锵刚烈的回音。
“大夏士兵接令，请军师下令。”五个士兵闻言，一起跪在他的面前，齐声道。
“取我的方天画戟来和白马来，我要亲临战场，杀敌明志！”他语气坚定，信念如磐石之固而不可动摇。先前的病态怏怏一扫而光，留在五个士兵眼中的，是一个阳刚气盛，霸气冲霄的铁血男儿。
“军师……这……这……”五个将士都感到莫名其妙。而且也很为难。就目前陆川的状况来看，别说杀敌，估计还没到前线就中道蹦猝了。
“这是命令，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他所表现出来的，是与平时有着天壤之别的神态与气势。感觉就像神兵天降从仙域降临到了人世间。
“可是……将军有令……我等怎敢违抗将军指令呢？”士兵们很左右为难。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手足无措。说话都极为不利索。
“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拿笔墨纸砚来，我自愿立下军令状。你们自可转交将军复命即可。”陆川心意已决，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遵命！”一个士兵站起来，跑进帐篷里，去取来一张竹几和笔墨纸砚，无可奈何的放到陆川的身前，眼中流露出无比痛苦的色彩。
陆川舞笔于宣纸上，出神入化，粗细匀称，有行云流水之状，一泻千里之势。三杯两盏淡酒的功夫，一篇长达千字的军令状落笔写成。
“军令状已写成。拿去复命吧！”他折叠好军令状，交给身前的一个士兵。用深邃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们，感慨万千。
这时候，一个身强体健，铁甲铮铮的士兵已经从帐篷后面的马棚里牵来一匹白色的战马和拿来一杆金色的长戟。犹豫不定的递到他的手里，道：“军师，马，方天画戟！”
他接过马缰绳，拿过方天画戟。望着地上的士兵道：“起来吧！若陆川此去不返，还望弟兄们多多支持赵羽将军。”他转身面对神情悲恸的士兵，深深地鞠躬。完毕后，又道：“此战若胜，兄弟们全部弃甲还乡！跟妻儿老小团聚去！”说完，他穿上一副银白色的战甲，披上雪白的斗篷，握住放置已久的方天画戟，跃上马背，回头看了看尚未起身，泪眼朦胧的五个士兵一眼，跃马扬鞭，直奔大漠疆场。
“弟兄们，南国人毁我家园，夺我疆土。今日咱们与他们决一死战！”为首的士兵义愤填膺，从地上跃起来，握长枪可刺破万里云霄。豪情万丈欲与天公试比高。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其余的四个士兵恨欲狂，心痛如刀绞。杀敌之心如铁一般坚。
“誓死卫国，与军师共存亡！与大夏共存亡！”他们扬鞭催马，跨越丘壑，跟上陆川的脚步，杀入前方的大漠。
大漠黄沙千里风烟，四面兵甲阵阵若狂澜掀翻万重山。陆川抽马驰骋，越过阡陌，走出山谷，来到茫茫大漠的边缘，看了看两方正在对持的军队。狠狠地抽了马臀部一鞭子，朝大夏皇朝的主营驰去。
烈日炎炎，黄沙弥漫，四周响起月牙跺地声。黄色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密密麻麻的士兵列阵于边界线，刀兵相对。
“吁。”陆川单枪匹马来到主营的大帐前，快速翻下马背，龙行虎步，进入帐中，叩见赵羽道：“请将军恕罪。陆川一定要亲自参加此战。”
统军将领赵羽听到此话，心中极为愤怒，一把将手中的兵书扔在地上，怒斥道：“陆川，你这是违抗军令！”情况太过于出乎意料，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川会违抗命令，从后山到前线来。
“陆川心意已决，请将军成全。”陆川再三叩拜，然后站起身来，不温不火，苍白的嘴角涌出丝丝血迹。握戟的那只手心也冒出了许多虚汗。
“来人，把他给我带回后山去静养。要是再让他出私自下山。提头来见我！”赵羽英姿不凡，浓眉大眼，发起火来令人窒息。
“且慢！”陆川放下手中的方天画戟，徒步走过去，紧紧抓住赵羽的手，语重心长道：“也许此战是我今生最后一站。成败在此一举。你想想，咱们这些年来东征西讨，将士们早就人困马乏，疲惫不堪了。难道你不想让他们早点回家跟亲人团聚？难道你不想早点结束这种生死悬浮的生活。好好的去陪伴紫月？总是要让他深居宫中日夜思念，为你担惊受怕的饱受煎熬吗？”
“我知道。可是你，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吗？”赵羽激动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伸出结实的大手，紧紧抓住陆川的肩膀，沉声道。
“陆川本是俾县一草民，承蒙将军慧眼，已让我名震四方，得尝所愿。如今已死而无憾了。”陆川放开赵羽，退后几步，躬身一拜。心怀感激。
“废话！你为了大夏出生入死，日夜操劳。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是想让天下人耻笑我赵羽重利轻人吗？”赵羽气宇轩昂，雄姿英发。怒气消散又起。
“就算陆川能够活下来，又能活多久呢？与其让我抱憾终身，还不如让我了却心愿！”陆川虽出言温和，但却句句如真。让人难以反驳。
“我不管。总之你就要给我好好的活下去。”赵羽不予理睬陆川的话语，直接要派人护送他回到后方去。
“既然将军如此这般。那就抬着陆川的尸体回去吧。”陆川从腰间抽来一把匕首，横于自己的脖子上，面色严肃道。
“陆川你……”赵羽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他知道陆川的性格，说一不二。说的出来就做得出来。十年深交，彼此间早就把对方了解透彻了。
“军师，不可！万万不可！要以大局为重啊！”两旁将士见状，一起跪地请求。他们深深地知道，陆川在万千军士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而且深得人心。一旦他出了点三差五错。将会对这次的战役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与其说他们是想成全陆川，还不如说是为了这次战斗胜利后的加官进爵，受禄封侯献殷勤，装模作样。
“将军，你就答应军师吧！”
“是啊，答应军师吧！”
“将军，你就答应了吧！”
…………
将士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至诚感天，说得句句堂皇。然而赵羽始终是耿直率真了些。仅仅他们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了他的主意。
“好吧！我答应！”赵羽最终郑重答应了陆川的请求。出兵之际，万事以大局为重。即是他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又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陆川多谢诸位将军。陆川多谢赵将军！”陆川躬身作拜后，收起匕首。唤起地上的将士。拿出筹划多日的战略来，与在场的人详细的说了一遍。大家听完后，都觉得十分可行。于是同意按照陆川的要求，布兵列阵。改变原计划的战斗方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