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上刺骨的寒风,像支离弦的箭,往大楼后面跑去。在我跑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发现陆陆续续有兄弟如同遭遇灾难般从大楼里跑了出来。看着一个个争先恐后从身边跑过的兄弟,我不禁也加大了步幅和频率,百米冲刺般地跟着他们朝一个方位跑去。
在我跑过大楼拐角处的时候,突然一阵强风迎面而来,一个身影把我撞了个严实,我一时没刹住车,下意识地一把抱住对方,强大的惯性,使得我俩这个共同体猛地向墙上撞去,两人的头部狠狠地磕在了一起,duang的一刹那,两眼一乌黑,闪亮的星星布满了眼帘,令人一阵眩晕。
“伟哥,你被子也被扔了?”
我似乎有些庆幸,这受苦受难好像不止我一个,哈哈!没等星星散去,我赶紧看清对方是谁。当我确认是伟哥的时候,伟哥已经一把推开我,捡起地上的被子,飞奔而去。
“兄弟,对不住啊,没把你撞坏吧,我来不及了,先回去咯,有机会再跟你聊!”伟哥慌慌张张的声音如同刮风后留下的风声,随着他的身影,一溜烟而去。
在我发愣的那一刻,接二连三有兄弟从我身边跑过。等我回过神时,眼看着趴在雪地上的被子,再看看我们班打开着的窗户,我突然间有奇思妙想。
嘿嘿,让我一分钟跑个来回,我才没那么傻。边想着,我就急切地想把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实际。我连忙上去把被子折成几折,然后瞄准了窗户,用力往里面扔去。哎嘿,还挺顺利,被子进去了。于是,我一阵小碎步冲向窗户,左脚往墙上一蹬,身子嗖一下就上去了,刚好两手可以抓住窗户,可是,在我将引体向上,将头探进去的时候,只见一床被子迎面飞了过来,一只被角硬生生蒙住了我的脸。
“小子,你别给我耍这小聪明,还想爬窗,门也没有!”
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伴随我不及防的自由落地,使得我毫无防备地摔在雪地上。
完了,完了,看来五十个俯卧撑是少不了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回屋后的结果,我想我不用说,大家也想象得到了。班长算是逮着了机会,新账老账跟我一起算,把小卖部看电视的事情也拿出来一起训导。一番唐僧念经般的训斥之后,条令条例和N不准又塞满了我的每一个脑细胞。
第二周,新兵集训科目也开始了。有一天下午,班长在训练场组织我们走队列,训练间隙,排长走了过来。
“八班长,你们班谁会做饭啊?今天安排一个人去炊事班帮厨吧!”
我一听这事,心想这是个自我表现的好机会,于是,就自告奋勇举手喊报告:“报告班长,我会做饭!”
“好,那就你了!”
班长话音未落,我就无级变速般冲出队伍。
“回来!”班长大声把我叫住。
嗯?又怎么了?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乖乖地回到队列中。
“我让你出列了吗?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知道吗?队列条令白学了吗?”
班长两手插在作训腰带上,啊,啊,啊地说着,一连串的知道吗,令我心中的怒火又涌了上来。
我擦,这都什么事啊,到底让我让我去帮厨,给老子来个痛快的行不行?
“快去吧,下回出列前记得打报告!”排长在边上给我圆了场。
我如遇救星一般,瞬间对排长充满了感激之情。
跑进炊事班后,我跟厨房里的每个老兵挨个问了好!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在忙碌着。为了不给班长们添麻烦,我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角落里,看他们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
正当我欣赏着切菜的那位班长的精湛刀工的时候,那天晚上在小卖部里的两细杠走了过来:“唉!小伙子,今天你来帮厨啊,那天回去之后,你们班长给你讲过部队过规矩了吧!”
“嗯!嗯!嗯!”
我心想着,你不当班长,事还管得挺多。
“会杀鸡不?”
老子见了你,就有种莫名的恶心感。妈蛋,你还叫我杀鸡,老子不揍你就不错了,还想杀鸡儆猴?
还没等我回答他,他就递过来一把铮亮铮亮的菜刀,指着铁丝笼里的一群鸡跟我说:“都杀了,今晚下锅,给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改善下伙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铁丝笼里木呆呆地站着二三十只鸡,我没加思索,走过去蹲下身,打开笼子,从里面抓住一只,然后,把它的头反拧过来,开始在它脖子上拔鸡毛。在我刚要在它脖子上开刀的时候,两细杠从我身后一把夺走了菜刀。
“小伙子,像你这么个杀法,估计母鸡都把蛋下下来了!”
说完,把铁丝笼打开,把里面的鸡都放了出来。
“看好了,得这么杀!”
与此同时,手上菜刀已经划出一刀刀白光,挥舞在鸡群中。
好家伙,真是刀起头落,鸡血飞溅,等我愣过神的时候,地上已是鸡头一片。挨着鸡头的是在地上扑腾着翅膀、蹬着腿的身体,有几只没了头的鸡身,还坚挺地乱窜着,直到血流干了,才倒下地来。
如此震撼的场面,不知道猴子见了会有什么反应,我已经是彻彻底底地被征服了。使得我整个帮厨过程都处于神魂颠倒、六神无主的精神状态。但是,在那一刻,我是真心地从内心深处佩服起两细杠来。
两细杠也没理会我的反应,喊我帮他一起把鸡扔进大锅里。过了些许时间,把鸡捞出来之后,两细杠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锅刷好了,然后就往大锅里倒了一袋大米,打开大锅上方的水龙头加满了水,盖上锅盖就走开了。
我非常机械地蹲在地上拔着鸡毛,回想着刚发生的一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连作呕。
浑浑噩噩地熬到晚饭过后。两细杠打发我清洗厨房,千叮万嘱交代我用铁锹把炉火压住,把那口大锅刷干净,烧上水。然后,他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细杠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拿着一堆衣物拖拖沓沓地回来,径直朝大铁锅走去。
“哎哟,这水怎么这么烫,你有没有用铁锹把火压住啊!”两细杠伸手试了一下水温。
“压了的,班长!”
“不能啊,就这么会,不该这么烫呀!”
说着自己下了台阶到炉灶去了。我见状也跟了过去。
“你看,你都没把煤块堆到一起,这铁锹压上去也没用啊,难怪烧的这么快!”
经过一下午的接触,再加之他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高超的杀鸡技术,我似乎对两细杠没有了反感。
“下午帮厨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细杠边说边走上台阶,来到大铁锅前,打开水龙头往里面加水。
“这该死的锅炉房,已经好些天没开澡堂了,几天不洗澡,把我身子痒得不行!”两细杠边说边挠着后背。
在水龙头哗哗哗的时候,他在我面前,没有丝毫羞涩,非常利索地将身上的衣物脱去。然后伸手试过水温之后,光溜溜地爬上灶台,坐进了大铁锅,悠哉悠哉地泡着!
此时此景,我就把两细杠佩服得不行、不行的,他不仅让我见识了雷厉风行的炊事班作风,还开拓了我的视野。这奇妙的部队生活,真的是让我不禁感慨万千,连连惊叹这万能的大铁锅。
眼前那白花花的一团肉,不禁让我想起老家杀年猪的情景。大木桶的开水里泡着的死猪,也大致这个情形,这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场景,让我暗暗告诫自己,从今往后,只吃馒头,不吃米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