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传说
“轰隆隆……”
天空有些昏暗，整片的乌云在天上凝聚，使得周围的气氛显得异常的压抑。
一道惊雷突然从天空中划过，如同黑暗中的一抹灯火，将这昏暗的天地都是照亮了一瞬间。
“咔嚓！”
终于，像是经过了许久的酝酿，又像是天地间那糟糕心情的发泄，伴着苍穹的一声怒吼，倾盆的大雨终于是倾斜而下。
“扑棱棱！”
天空中，那些在外面为了生存而觅食的小鸟们不得不找个地方躲避，身上的羽毛已经被磅礴的雨水打湿，无法负重前行了。
一棵水桶般粗细的大树上面，枝叶茂密，叶片呈六角形，足有磨盘般大小，上面有着繁奥的星状图案，这是一棵星纹树，一种很常见的树种。
在星纹树的叶片下，一只羽毛艳丽的青色小鸟在这里避雨，目光灵动，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不时的用自己的鸟喙来梳理身上那已经湿透的羽毛。
嗖！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有着一道风声响起，而后便是看到，数道黑影从天空中一闪而过，身上宛若萦绕着一层火焰，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是从天边消失。
“吱吱？”
青色小鸟疑惑的看着那些黑影消失的方向，小眼睛中有着一丝不解，那样子似是在说，这么大的雨，他们难道就不怕被淋湿了吗？
……
齐天之山，大雷音寺，九天之上最为神圣的佛门圣地，号称可以度尽世间一切万恶。
齐天之山高耸入天，云雾笼罩在半山腰，如同仙气一般，缥缈不近人，而那大雷音寺则正位于齐天之山的最顶峰上面，金砖玉瓦，佛光点点，很是模糊，肉眼不可见。
常人，亦不可见。
而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出现在了这座山上。
“这一世，我欠你们的，在这里，我全部都还给你们！”
楚沐看着身后那密密麻麻，不远万里追着自己而来的众人，脸上无喜无悲，甚至就连眼神之中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之色，就仿佛那追随自己而来的近千人仿佛如空气一般。
只是不同于楚沐，后面那些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追击的众人看到楚沐突然停下了身形，顿时大惊，如临大敌一般，纷纷止住了脚步，目光各色的看着前方的那个白衣男子，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
“嘁……”
看着那因为自己突然回头从而脸上露出惊慌与惧怕之意的众人，楚沐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神色，目光不在众人身上停留，楚沐的目光扫过这方天地，最后注视着远处的某个方向，像是在留恋，又仿若是在告别。
没有人注意到，楚沐那如深水一般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晶莹，从眼角滴落。
楚沐不语，而对面，同样是没有人言语。
缓缓的转身，仰头看着那仿若漂浮在天空尽头，看起来虚无缥缈一般的金色宫阙，楚沐轻轻的握了握手中的长剑。
在楚沐的面前，是一条如玉般的白色石阶，从这里延伸，仿佛一直通到了天空的尽头。
“这样……也好……”楚沐嘴唇轻喃，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缓步，轻抬。
没有理会身后众人那惊讶到无以复加的表情，衣袍随轻风而摆动，而后，缓缓的落下。
“什么？！！！”
“他选择的……竟然是这条路……”
身后的众人在看到楚沐迈出的脚步之后，面色纷纷大变，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脚下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开，楚沐的身子一顿，而后，继续迈步。
“咔嚓！”
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惊雷，似是在怒吼，声音之大，使得周围众人的身子都是一震，脚步下意识的向后后退了一下。
大雨越发的磅礴，豆大般的雨水从天而降，威势更加的磅礴，最让人惊讶的是，这雨水当中竟是不知道含有什么物质，众人施展灵力竟然是无法彻底的将其避开，仍旧是有着雨水滴落到众人身上。
与众人不同的是，当那些雨水即将落在楚沐身上的时候，只见楚沐的体表却是突然有着一层朦胧的光辉出现，将楚沐笼罩在其中，使得那些雨水还未落下便是化为了丝丝白雾。
只是，这一切楚沐都已经不在意了。
一阵寒风飘过，衣诀轻摆，黑发随风而动，此时的楚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宛若一位降临在这片世间的谪仙一般。
一步一步，楚沐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上面，抬步而上。
很明显这条石阶路不是凡物，每一次当楚沐的脚步落在上面的时候，石阶的表面都是会腾起一层淡淡的光芒，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
而随着楚沐脚步的每一次落下，都会看到，有着一丝宛若透明般的白色气息，从其身体之中飘然而出，而后缓缓的消散于空中。
这是楚沐体内的灵力！
身后，依旧是保持着足够远距离的众人，只是此时众人脸上的神情震惊的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了。
他在自散功法！！！
一踏修途深似海，成仙容易化凡难！
这句话便是形容九天上面的修行者的，因为一旦你踏上修行之路，那就代表着你和凡人之间已经有了天地般的差别了。
这就好比一条独木桥，一头为仙，一头为凡。当你选择踏上这座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已经无法回头了，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你只能继续向前走，根本无法转身回头！
回头，则是万丈深渊！
而楚沐脚下的这条石阶路同样不是凡物。
据传，位于齐天之山大雷音寺山下的那条石阶路，对于人世间那些犯了大恶之人有着净化作用，如果对方愿意洗去自身的罪恶，那么大雷音寺则会选择将之度化。
去恶路！登天梯！
这数百年来，能够有勇气踏上这条石阶路的，只有不过堪堪不足百人而已。而这些人无一不是自身所在时代的天骄。
只是不同于楚沐，这些天骄们选择的道路和楚沐的并不一样，因为他们所追寻的是那突破自身，寻求成仙契机的所在。
而像楚沐这样选择踏上去恶路的，他是第一人！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众人在看到楚沐所选择的道路之后会如此惊讶的缘故。
一个时辰过去，楚沐已经来到了山腰之上，只是，这条石阶路依旧像是看不见尽头一般，无论楚沐如何攀爬，都无法到达。
楚沐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些许汗水，到现在为止，楚沐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于这条石阶路上的那股莫名的压力。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般轻松了！
楚沐能够感觉的到，每一次当自己体内灵力散出的时候，都是会有一部分被自己脚下的这条石阶路所吸收，而每吸收一次，脚下的石阶都会变得明亮一分。
虽然十分的隐蔽，几乎毫无踪迹可寻，但仍旧是被楚沐所感受到了。
而随着石阶每明亮一分，楚沐身上的那份压力也就随之增加一分。
“呼！”
轻轻的喘了口气，没有理会跟随的众人，楚沐再次迈动了脚步。
一步，又一步，现在楚沐的每一步都像是有着千万斤重一般。这不是单单身上上承受的重量，甚至就连楚沐的神魂，也是在承受着这股几乎不可承受的压力。
随着每一步落下，楚沐的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愈发的浓郁，由最开始的细若游丝，但现在几乎有拇指般粗细了。
远远跟随在楚沐身后的众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可谓十分的精彩，有遗憾的，有憎恨的，同时也有……兴奋之色的。这些人可没有和楚沐一样走在这石阶之上，而是沿着旁边的路径而上。不知不觉间，这些人和楚沐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的远了。
“五千七百一十二步……”
楚沐看着山顶上那依稀露出了些许轮廓的大雷音寺，嘴中默默的念出了一个数字。
继续向前！
身后，一部分人看着前方那道萧瑟却依旧坚挺的身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动容。
“五千多步，近百年来，能够在这条路上踏上五千多道石阶的，应该只有寥寥数人吧？”
“嗯！能够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恶不好去！天梯，亦不好登！
哪怕是之前看向楚沐的目光之中带着憎恨的那些人，此刻也是沉默不语。
“哎，怪只怪那件事情太过……”
“嘘！禁言！”
人群中有人感叹，只是话还未说出口，便是被旁边的同伴严厉制止。
这件事情，不可言！几乎已经成为了九天上的一个禁制！
终于，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楚沐看着自己脚底下的那最后一阶白色石阶，未曾犹豫，抬步，踏上！
“咚！”
随着楚沐的脚步踏上这最后一道石阶，一道朦胧的声音似是这片天地间突然想起。这声音似是从楚沐的脚下传出，又像是从周围凭空冒出来一般。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楚沐的身上，只见楚沐的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而伴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楚沐身上，那最后的一丝灵力终于是彻底的从其体内消失。
现在的楚沐，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凡人了！
“咳！”
楚沐双腿颤抖着，四周的威压的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尽管如此，楚沐还是用手中的剑将自己的身体支撑住，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那座被云烟所笼罩的大雷音寺。
一股磅礴的气浪突然袭来，而后众人便是看到，那座被云烟所萦绕的大雷音寺山门，在此刻渐渐的清晰起来，一座高达万丈的金黄色寺门出现在这里。
只是，在大雷音寺的对面，有着一道深渊。
“大雷音寺……真的是大雷音寺……”
同样是踏上了顶峰的众人，看着眼前这充斥着磅礴大气之感的大雷音寺山门，眼神之中充斥着敬畏之色。
作为九天之上最为庞大的势力之一，大雷音寺在世间可以说有着绝对的威信，同时也有着无数人的向往。
“大雷音寺……”
看着那金黄色寺门上面的四个大字，楚沐那一直平静如水一般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波动，微微滞神。
尽管已经沦为了凡人，但是在身后的众人看来，此时的楚沐身上竟然有着一股常人不敢直视的气势散发，让人不敢靠近。
“我……来了！”
长剑立于地上，发出清脆之响，楚沐看着寺门紧闭的大雷音寺，双手轻轻合十，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咔嚓！”
天空中再次划过一道惊雷，比之前的还要灿烂，将整个天地都照亮了，声音之大，几乎将众人的耳朵震聋一般。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楚沐身上已经不再有之前那层朦胧的光辉，此时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又很快的滑落下来，将他的衣衫尽数打湿了。
楚沐不言，依旧闭着双眼，这倾盆的大雨仿佛没有对其造成丝毫的影响，整个人如同站定了一般，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大雷音寺的门前，等待着。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楚沐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怕他！”
“对，他已经没有实力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与楚沐不同，周围的众人在经过了半天的煎熬之后，终于是有人大声的开口，像是要将自己心中的恐惧发泄出来一般。
去恶路，有哪里是那么的简单，你所要付出的代价首先便是要抛弃自己体内的修为。
众人相信，此时的楚沐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单是名字就让自己恐惧的存在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凡人！一个人人宰杀的凡人。
“楚沐，你罪恶滔天，滥杀无辜，你该……该当何罪！”人群中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一魁梧男子似是鼓起了万分的勇气，在无数人目光的鼓励之下，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这名男子说话的语气仍旧是有些结巴，不敢直视沈泽，哪怕只是背影而已。
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好像身后的众人不存在一般，楚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哼，楚沐，你杀人无数，今日就算是来到了大雷音寺前，里面的众位高僧也不会宽恕你的罪恶的！”
看到楚沐没有反应，众人心中稍安，胆子大了一些，再次有着一名男子走出，靠近楚沐，对着楚沐斥道。
有人带头，自然会有人跟随。众人议论纷纷，看着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楚沐，慢慢的向前靠近过来。
“楚沐，你已经没有任何实力了，难道还不知错吗？！”
“你该死！”
终于，在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十米的时候，终究是有人忍耐不住了，隔着老远，手中飞出一把利剑，剑光一闪，瞬间便是冲到了楚沐的背后，而后，轰然刺入。
“噗！”
利剑从后背刺入，灵力爆发，楚沐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被庞大的力量反冲，身子一踉跄，右膝陡然跪地，与此同时，口中也是喷出一大口鲜血。
“咳！”
眉头紧蹙，看着渗透到自己胸前的伤口，楚沐的脸上露出一丝疼痛之色。自己体内没有丝毫的灵力，如果不是这具身体不是凡人的身体，恐怕单单凭这一剑，就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看着依旧紧闭的寺门，楚沐手臂支撑着身躯，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你该死！”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众人心中的一块石头此时终于是真正的落地了，之前的担心与惊惧瞬间荡然无存，脸上转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憎恨交加的面孔。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出手，一柄利刃从人群中飞出，速度极快，刺入到了楚沐的肩膀上面，顿时鲜血飞溅，使得楚沐刚要站起来的身子顿时一个踉跄，再次跪倒在地。
“咳！”
口中再次咳出一大口鲜血，依旧是没有回头去看出手的人，停顿了片刻，楚沐挣扎着身体，尝试着再次站起来。
“噗！”
“噗！”
只是，没有人会希望他站起来。数十人动了，或是利剑飞出，或是灵力攻击，最后皆是落在了楚沐的身上。
没有不忍，没有怜悯，这些人此刻就像是一只只红了眼睛的狼一般，将心中的那股惊恐之意在此刻尽数转化为了发泄。
鲜血飘零，如同梅花一般，将衣服染血，在地上留下一片片妖艳的血迹。
楚沐的身上已经被刺了数十道伤口，道道深可及骨，血如泉涌。
楚沐嘴唇发紫，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苍白的吓人，气息虚弱，艰难的抬头，看着那依旧紧闭的寺门，楚沐的眼中终于是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痛苦！
一股难以承受的痛苦之意在心中肆意的蔓延，如同针扎一般，远远超过了身体上所受的伤，使得楚沐捂住胸口，心中不停的有着一个声音在发问。
“为什么？”
“为什么？”
“佛门不是普度一切众生的吗？为什么将我拒之门外了？”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似是回答了楚沐心中的发问。
“呵呵……哈哈！”
楚沐的嘴角掀起一丝自嘲般的笑容，口中轻笑，而后转为仰天大笑，眼角有着一滴泪水滑落，只是无人注意到。
“他……他怎么了？”
众人被楚沐突然间的变化吓了一跳，不敢再出手。
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流淌着鲜血的双手在地上印下了一片血印，慢慢的起身，楚沐身子一晃，但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锵！”
将地面上的长剑拔起，剑体不住地颤抖，表面上腾起一阵阵激烈的光芒，从中有着一股惊人的剑意爆发而出。
剑身有灵！
“哗啦！”
随着楚沐的动作，那些原本脸上凶恶之色的众人顿时如同见到鬼一般，哗啦一下子散开，看向楚沐的目光中再度被一股深深的恐惧所占据。
楚沐看着这把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佩剑，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柔和，手掌轻轻的在剑身表面划过，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微微摇头。
“小灵，不闹。”
楚沐对着剑身轻语，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而后陡然转身，目光从早已经避开的远远的众人身上扫过。
这是楚沐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众人。
“这一世，欠你们的，我还给你们！”
楚沐说完，目光划过紧闭寺门的大雷音寺，不再看众人的反应，带着手中的长剑，对着身后的无尽深渊纵身一跃。
万丈崖，跃下无人还。
没有人注意到，在楚沐跳下万丈崖的时候，天空中有着一只青色的小鸟飞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