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暗沉下来，没有西霞，没有落日，有的只是无边的青白色的厚云。那云将整个天空都紧紧的罩了起来，让人瞧了莫名的有些压抑。
不知何时起，原本挥汗如雨的天气，竟然吹起了一阵凉风，那风拂过肌肤的瞬间，凉的好似直接浸入了骨髓，忍不住想要让人打个寒颤。
张永福站在自家院子里，瞧了瞧天色，对着自己媳妇说道：“这天，怕不是要下雨了吧！”
“要是能下雨就好了！”刘氏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看天色，她直在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嘴巴那么长，要是不说出那件事，初雪那丫头也不会受牵连，更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唉，都怪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张永福听着自己女人在一旁唉声叹气，心里就是有火，到了口中也变了滋味，他的声音低沉，喃喃说道：“这下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吧！我早跟你说，妇人家少舌头长，你偏不听。你瞧瞧这下子把水家那一家人害成什么样了。要是今夜不下雨，只怕初雪那丫头明儿一早还是得送去河祭。”
刘氏本来就难受的很，在听着自己的丈夫数落自己，心里更是百味陈杂，好像是直接吃了一根生苦瓜后，又喝了一大碗的醋，又苦涩，又烧心，还只能硬吞下去。
“你还说，要不是你为了你那李兄弟，居然打我耳光，我能做这样的事嘛！我是那样的人吗？张永福，我好歹嫁进你家这么多年，顺水都长得这么大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打过我，啊？现在你就为了你那破兄弟，竟然打我两回，我……”刘氏越说越伤心，说道后面竟然觉得自己是十分的冤枉委屈，禁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张顺水提溜着一条大鱼，刚喜滋滋的走到门口，就听见自己娘又是哭又是闹得，赶紧推门跑进来，焦急的问道：“娘，你这是咋啦！”
他见她娘并没有回答他，便又转头看向她爹，询问道：“爹，你我娘这是咋哩？她哭啥？”
张永福蹙着眉头，撇了一眼刘氏，没好气的回答：“你问你娘去，屁大的事，瞎咧咧个啥！”
张顺水瞧着他爹和娘两个人不对眼，心下明白肯定是吵架了，便将手里的鱼提起来，笑着说道：“嘻嘻，都别气了！灵玉姐姐给了我一条大鱼，让我拿回来吃，这下咱家好几日都不缺吃的哩！”
刘氏和张永福同时将眼移到那条鱼上，同时异口同声问道：“她为啥给你鱼？”
张顺水看着他们忽然又出奇的一致，奇怪的摸了摸脑袋，回道：“前两日李叔去下游打的鱼，他们吃不完，缸子里的水又不能养，所以就给我一条了。怎地，不能吃？”
张永福和自己媳妇对视一眼，嗓子眼上缀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原来是才打的鱼啊，幸好，幸好！
咋是才打的，那看来初雪家那鱼还真是他们自己的了。
两个人想的都不同，而且目的也不同，但当自己儿子说出原委后，都只是傻傻对着张顺水一笑。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此刻在水家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水灵玉一早便同自己的爹吃了晚饭，虽然李唐立不知道为什么请道长的钱水灵玉执意要自家出，但这是一件好事，而且是对水家坳百十来口人都好的好事，所以他没阻止。
可是现在事情变了味，要活人河祭，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亲人，这就让他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不答应水灵玉晒鱼干，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该发生在自家的事，却发生了大哥大嫂那里。
“丫头，是不是你……”
“爹！不是我！”水灵玉冷冷的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她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变寒。她的确是想整他们来着，她也的确是亲眼看见李氏娘家送鱼过来，可是她还没有蠢到要做这样没把握的事。
水灵玉有些难过，她爹居然不信她。如果不是她一早将鱼干收起来，那么……那么……
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那么，她只会在开会的时候就被人抓起来，成为牺牲者。
水灵玉的声音极缓，并且是一字一顿的往下说：“爹，那鱼的确是大舅母的娘家送过来的。县城不同咱们这，一条鱼干没什么稀奇，可是在咱们这那规矩是立定了的，大舅母会不知道？她既然敢手下那鱼干，就说明她心里有准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能怪她自己……”
李唐立努了努嘴巴，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自己女儿愁眉不展，双眸下敛，一张脸好似被寒冰冻住一般，便没再往下说。
他知道是自己多疑了，可是毕竟是一家人，他哪里可以坐视不管。
“小玉，你说这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爹爹的意思是应该我拿着鱼干去自首么？”
“小玉，爹不是那意思！爹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就齐心协力才好！”
水灵玉冷哼一声，眼眸像寒潭一样，静静的看着她爹，而后曼声问道：“一家人？他们几曾何时把我们当做一家人？爹，这些人就该尝尝这样的苦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只觉得自己的脸依旧火辣辣的疼。
李唐立终于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他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更加没有理由在这要求她做那些她不愿意的事。
天终于彻底的黑了下来，重墨一般深沉的天，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冷风吹的更烈了些，风中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土腥之味。
李氏拽着自己的男人，踉跄的跑到水灵玉家门前。她刚想叩门，却发现那门分明留了一条缝，仿佛是知道他们要来似得。既然没关，她便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撒泼打诨一向不是李氏拿手的，她即便是小门小户出生，，可毕竟家里也有让她上过几天学，多少也识点字的，像安氏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她可是做不来。可眼下她要救女儿，没有办法，她也去问过自己的婆婆，都是没有法子。只有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了水灵玉，那道士是他们找来的，自然水灵玉让那道士说什么都可以。“玉儿，舅母和你舅舅来求你了！”李氏咬着牙，满脸泪水的一下子跪倒在水灵玉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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