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插黑的时候,水灵玉被几个衙差穿着的人给安排到了县城里最好的福来客栈的天字号上房里。她爹才刚刚躺在床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精瘦的老头就走了进来。
水灵玉都还没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位老人,就见他直径绕过她,来到床边上,替李唐立把起脉来。
“大夫,我爹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内伤?严重么?”
这进门的老头便是南坡县里比较有名气的大夫,姓欧阳,单名一个照字,曾也在京城里当过大夫,只因为脾气古怪死板,得罪了权贵,才退到了这贫穷的南坡县隐居了起来。他看病的手法极好,可也规矩很多,若是能看好的,他自然不用说便会开方拿药,可要是那将死的人,就算是黄金百两送到面前,也是眉头都不带皱的就拒之门外。
欧阳照撇了一眼水灵玉,摸着自己的胡须,不耐烦的回道:“你这妮子,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倒是要老夫先回答你哪个才好?”
“啊?”水灵玉被说的一怔,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水云裳见状赶紧上前,挽着她,赔笑道:“我这妹妹是心急了些,欧阳大夫莫怪!她只想问问李叔的身体到底伤的严不严重。”
“看你这么说不就对了!”欧阳照再次摸起自己花白的胡须,凝神片刻,开口道,“他挨得这几拳,到无多大碍,吃几副药也就好了!”
“是吗?”水灵玉听着这番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她见欧阳照面色中似乎还隐忍了什么话,心又再次跟着揪了起来。
等着欧阳照开了药方,水灵玉不放心便亲自跟着欧阳照去抓药,水云裳则留在屋子里照顾她爹。
一路上欧阳照走的竟奇快,水灵玉忙不迭的才勉强跟上。到了药铺,抓了药,水灵玉的眼就没有离开过欧阳照手里的那杆秤。平常中药铺抓药称药用的小秤,她不是没见过,不过大多数都只是黑乎乎的铁秤,瞧着也没什么特别。
可欧阳照手里的这杆秤绝对是称得上“宝贝”,一杆秤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的发着金光,闭上眼也都能感觉的到那耀眼的光彩。水灵玉的小心肝颤了颤,这么一杆大金秤要是放在21世纪,且不说它作为古董无价的身价,就那明晃晃的一坨金子也是要值不老少的钱啊!
她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才听见欧阳照干巴巴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此时的水灵玉才晃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矮小的身子爬着高高的柜台,小声的询问道:“欧阳大伯,你刚才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是不是我爹还有什么……”
一口一个“大伯”,水灵玉眼巴巴的看着欧阳照,仿佛是那等着糖果吃的小女孩,之前的气势瞬间不复存在。
欧阳照挑起眉梢,搁下手里的小金称,定睛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半晌口中冷冷的说道:“你爹可是正气不足,邪气踞体,自己看着办吧!”
什么叫正气不足,邪气踞体?水灵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隐晦的词她一个现代人怎么懂。
“欧阳大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不懂?”皱巴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懂就对了,老夫可不能为了你破了规矩。送客!”
毫不客气的两个词,直接将水灵玉从药铺里赶了出来。她提着药,一脸不甘的咒骂道:“拽什么拽,不就是个大夫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了你,我还不信这天下没人看的好我爹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之前将水灵玉拉出去的小伙计才挠头抓耳的凑到欧阳照的身旁,胆怯的问道:“师父,你刚才为什么不跟她明说呢?”
“你懂什么!”欧阳照对着自己的小徒弟就是一记秤杆,痛的小徒弟眼泪都淌了下来,“这天下的事,凡事要避上三分,隐上三分,躲上三分,方可长命百岁。我若事事都说的详尽,无非也是给她涂添伤心,所以闭口不言才是上上之策,你可懂?”
小徒弟懵懂的摇了摇头,又跟着点了点头,接着还是摇着头。听着师父的话,和自己的爹娘的教导完全不同,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夜里的县城早已褪去了白日里的繁华与热闹,只有那在风中一摇一摆的大红灯笼,还在静静的守候着。
有点凉,起了夜风,卷着地上的枯枝烂叶,打着滚儿的往前跑。
水灵玉裹紧了身上的薄袄子,还是觉得有些冷,说是已经四月天了,可冷的怎么还和冬天一样。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起来,水灵玉咂吧咂吧嘴,摸着怀里的热噗噗的银子,脸上终于还是笑开了,有了银子在,一会非得好好吃一顿,明儿一早再让水云裳陪自己去买些成衣,被褥和家什什么的,把家弄得像样点,可不能太寒酸了。
她这样一路想着,也就很快走回了客栈。将药包交给客栈的小厮,水灵玉才上了楼。
过了片刻,小厮熬好药,端上了楼,同时还附带着送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水灵玉看着两个小厮进进出出,眼睛都直了。
“二姐,这是你点的?”她指着一大桌菜,怯生问道。
水云裳露出一个无比委屈的表情,直摇头,“我哪里可能点这么多菜,难道不是你点的?这得多少钱啊!”
“我还没点菜,你怎么自作主张给我点了这么多?”水灵玉摸着怀中的银子,直肉疼。这得多少钱啊,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了,众然她的确是想好好大吃一顿,可也没想过要吃这么多的菜,“快、快别上了,撤一大半走,我们吃不了!”
端菜的小厮狐疑的盯着水灵玉,看着她那又心疼又不舍的样子,小厮咧嘴笑了起来,“姑娘,你只管放心吃就是,这菜是衙门里的萧将军派人点的,你们三位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萧将军已经嘱咐过了要咱们福来客栈伺候好你们三位贵客!”
显然水灵玉从听见萧将军三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这话已经变了味。什么贵客,不过是瞧在萧锦墨的面子上才对他们如此体贴,想必他是以为他们三个人和萧锦墨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于是这番上心。
“好了,那你下去吧!对了,再给我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小厮得令,笑的眼都变成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