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叫韩如雪…你…叫什么名字?”
把滚地龙送到官府,不出意料的,我只拿到了赏银的十分之一…我也没有抱怨什么,走出官府,看到站在门前等我的那个女孩…我依然很欣慰…带她到医馆之后,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笑笑:
“韩如雪…你本人和你的名字很不相符啊,你这么善良的小姑娘,何来的‘寒’…既然不寒…又何谈‘如雪’”
韩如雪笑笑:“呵,韩是我的姓,是父祖所传,不容更改的,我的名字,却只是如雪而已…雪…不止是寒冷的…她同时也是洁白的,温柔的啊…”
看着她有些骄傲似的解释自己的名字,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她…其实的确是人如其名的啊…
“呵…是吗…看来是我曲解了…作为补偿,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慕容起,复姓,单名,听起来有些别扭吧…”
“没有啊…这样的名字很多呢…东方朔啊,欧阳修啊,完颜亮啊,耶律楚材啊…哦,对不起…耶律楚材不是的…”
多么可爱…
如此圣洁美丽的人…竟还有如此惹人怜爱的一面吗…
她莫非真的是存在于人间的女神吗…
“呵…你…还真像个傻丫头呢…”
“嘻…不好意思…哦,对了,刚好趁着我上药的时候,你去…洗一洗脸吧…一直这样…很不舒服的吧…”
是啊…直到现在,我还是满身血污呢。而且…想必她看着我也一样会感到不舒服的吧。
“好,我去洗干净,那你若有事就唤我,我马上赶过来。”
“嗯,好。”
我让医馆的人为我准备了水,我把头发披散开,和脸一起洗干净,已经凝结的血…还真不好对付呢…
洗干净之后…我倒觉得这身满是血污的衣服又跟我不配了,果然…人的欲望是无形之间增长的,看似毫无联系,却是环环相扣,让人永远无法满足…
我又用拿滚地虫换来的赏银,问医馆的人买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换到身上,这才走回韩如雪所在的医馆后厅。
我走进时,韩如雪正穿好臂上衣物,整理衣衫,看到我之后怔了怔,随后,微笑道:
“呵…慕容大哥吗…你连衣服都换过了啊,如雪差一点没认出你呢…”
慕容大哥…吗…
十几年来…
何曾…有人如此亲切地唤过我啊…
一声“小子”,便是对我的尊重了…
十几年的煎熬锤炼下…如今的我…多么恶毒讥讽的称呼,我也都能当作戏言一笑而过了…
世间除了迎客楼那个脑子不好用的胖子…和那个被我救了一命的齐路遥…哪里会有人真心地把我当做朋友…愿意这么亲切地唤我一声…
其实…虽然我卑微…我低贱…可你们若愿如此…那么…便是要为你们肝脑涂地…我也愿的…
“呵…慕容…大哥…吗…还…真是陌生的称呼啊…我也几乎听不出…这是在唤我呢…”
“呵…”
“韩…姑娘…”
“慕容大哥…你叫我如雪就好了。”
“啊…如…如雪…吗…会不会太…失礼了…”
“没有,我觉得很好啊。呵,总比你一口一个‘小姑娘’来得好吧。”
“呃…哈…失礼了…只是看到你…天真的模样…总觉得我们的年纪相差很多呢…”
“呵…也有点道理…我也总觉得慕容大哥你太成熟了,一点也不像只比我大一岁的人呢。”
“呵…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了,你的衣衫也破了,而且染了血迹,你没有换洗的衣裙了吗?”
韩如雪听了我的话,似乎想起什么,很是吃惊:
“哎呀,我的包袱和佩剑…都忘在那辆马车上了,可是…从我下车和你见面…那车夫就…赶着车逃走了…”
“啊…这…那包裹里面有没有什么贵重之物?”
“嗯…包裹里倒是没有什么…那佩剑倒是跟了我很多年…不过也只是我自己找人打造的,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丢了便丢了吧。只是有些散碎银子在包袱里…现在都没了…”
“呵…那就没关系了…我这还有用滚地虫换的赏银,我们先去给你买身新衣服。然后…这天色不早了,找个店住下,吃点酒饭吧。”
“嗯,那就麻烦慕容大哥了。”
“呵,这有什么麻烦,我们走吧。”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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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韩如雪在绸缎庄买了一身新衣服,仍是一件粉色的裙子,走在街上,看她欢欢喜喜地捧着怀中的衣裙,我笑着说:
“你还真的很喜欢粉色啊。”
“是啊,我喜欢如雪一般纯洁的白色,更喜欢浅浅的粉色,看着粉色,总感觉能看到一串串含苞欲放的花蕾呢。”
“是啊,粉色的确是那种充满鲜活的新生气息的颜色。”
“没错没错,慕容大哥果然也有一样的感觉吧?”
“呵…是啊…好,到了,这家酒楼很干净,就住在这吧。”
“嗯,好。”
我带着韩如雪走进一家客栈,店中客人无不为韩如雪惊世的美丽而侧目,韩如雪却似毫不在意。可是…这目光虽然与我无干,但投射在韩如雪身上,却让我更不舒服。小二和掌柜还未来得及开口,我便说道:
“开两间干净的客房,准备几样清淡的小菜送上来。”
“哎,好嘞,客官楼上请。”
“如雪,我们走吧。”
“嗯,好。”
来到楼上,我让小二准备了两间对门的客房,然后便让他下去准备酒菜了。
我来到韩如雪的房间,在桌边落座:“不好意思,我怕你不习惯和下面那些俗人混在一起,擅自决定让他们把酒菜送到楼上来用…”
“呵,慕容大哥,这很好啊,如雪其实就是很喜欢清净的。”
“是吗,我也觉得像你这样如仙子般出尘的女子,也该是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
韩如雪的脸微微泛红,这娇艳欲滴的颜色,虽是静静地绽放,却拥有摄人心魄的澎湃魔力…
“慕容大哥…你…过奖了…如雪可不是什么仙子…”
“呵…在我眼里…你便是了…啊!”我话已出口,才觉得这话太过轻浮亲昵,自知失言,忙慌张地掩饰,“不…没…我…没有别的意思…”
韩如雪淡淡地笑了起来:“如雪知道…慕容大哥如此谬赞…如雪…心里其实是很喜欢的…”
这…这娇羞的容颜和话语…
恐怕…
此刻要我为之付出生命…
我也做得到吧…
“呵…那…如雪,我先回房了,你把买来的衣裙换上吧。”
“嗯…好…那稍后酒菜送来,就麻烦慕容大哥来叫我了。”
“好。”
我走出她的房间,却不忍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我多想回头…尽我所能…窥伺她…尤其…是她更衣的瞬间…一种…陌生的…竟让我有些恐惧的异样狂热在心底燃烧…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却不知道…
只是不行…
我退…
一步步地…直退到我房中的圆桌前,我在桌前坐下…
视线…
从未离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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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让我辗转反侧的是…是什么…
是那种可怕的狂热…还是那美得让我颤抖的容颜…
我早早地坐了起来…拉开房门…凝视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她应当很快就会打开门走出来吧…像昨日我望着那扇门的时候…
昨天我刚刚见到她时,她的样子就稍稍有些狼狈,为了出手救我,被滚地虫手中的刀划伤了柔弱的肩膀,有些恐惧地蹲在那里,望着我,肩上薄薄的衣料,被血染成红色…
可是昨天…她换上新衣,整理好妆容…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
那绝对是…能让人为之身死的美丽…楚楚动人…只一笑…便败尽人间万千芳华…谁说…粉色让人想起的是花苞花蕾…我眼前…明明是一株不惹凡尘、绽放出最耀眼光彩的莲花…
回忆着…那笑颜是那样生动…仿佛仍在我的眼前…让我竟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等了好久…她还是没有走出来…
我有些焦急…明明…一个大小姐…晚些起床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我为什么这么不安…
然后…我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呻吟…
我如同寒雨入心…冷得打战…我走到韩如雪的房门前:
“如…如雪…你还好吗…”
我听到了回应:“慕…慕容大哥…如…如雪有些不舒服…”
“怎…怎么了…你…你把门打开…我去看看你…”
“如雪…没力气起身了…”
我的心顿时如被揉碎了一般痛楚,我跑回房中取来我带回的两柄刀中,较轻薄的那柄,跑回韩如雪房门前,将刀刃塞进门缝,挑开了她房中的门闩,然后…推开门…我看到的…
是韩如雪那柔弱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人心碎的美…
我把刀丢到一旁,跑到她床边,她望着我,微笑着说:
“不好意思…慕容大哥…让你着急了…”
我手足无措…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痛得让我有些眩晕…
以前…从没有过的…
即便是在那荒村野宿,我自己身染风寒,发烧发热到躺在地上抽搐…只能闭目等死的时候…
也没有过这种心痛的…
“你…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我能怎么帮你…”
“慕容大哥…你别着急…不用担心…如雪只是有点发烧,身上没力气而已…”
“我…我…那…你肩上的伤…没事吧…”
“有点…胀痛…”
“昨天上过药之后就这样吗?”
“没有…昨晚才开始痛的…”
“那…如雪…我…我得看一看你的伤口…如果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热…那很危险的…”
韩如雪犹豫了一会,烧得发红的俏脸上,或许又添了一层红晕吧:
“嗯,好…那…就麻烦慕容大哥了…”
我坐到她的床边,轻轻地,将她的被子拉到腰间。一阵馨香…若不是在此情此景…我恐怕会难以自制吧…
我想去解她的衣带,可手却已不听使唤,畏畏缩缩…就是不敢伸出去…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犹豫,她微笑道:
“没关系的…如雪不介意…”
“啊…那…那就…失礼了…”
我触碰到的她的衣带…带着温柔的体温…拿起衣带时…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了她柔弱的身体…
柔若无骨…便是这个意思吧…
我解开她的衣带…壮着胆子…掀开了她的衣衫…只剩下内衬的小衣…已能清楚地欣赏到她娇躯玲珑的曲线…我心中一震,不敢多看…忙在她的配合下,将她右臂上的衣衫褪去…
看到了她缠着纱布的香肩…那是如白玉般光洁的肌肤…若不是那让人心痛的红,该是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了吧…
“啊…你肩上伤口周围红得很厉害,纱布下也隐隐能看到些血,好像有些不对…看来是真的发炎了…那个郎中…实在可恶…”
“没…没事的…休息几天应该会好的…”
“不行,那太危险了。我…我去把那郎中抓来!”
“慕容大哥…别…别动怒…他定然也是无心的…”
“谁…谁知道…对了…对了…用那些…必定是好用的…”
我轻轻将她衣衫整理好,外面的衣衫却没有给她穿上,只是披在她身上,然后为她盖好了被子:
“如雪…你在这等我,我去取药来…”
“嗯…好…”
我看着她虚弱的笑容,不知如何才能让她舒服一点,只能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这…是我觉得最能让人感到舒服的动作了…虽然十几年来…未曾有人如此抚摸过我的头发…可是…印象里…似乎…有人是这么做过的…那些…我最喜欢的人…是谁呢…我不知道…
我抚摸她头发的时候,她怔了怔,然后,笑意更浓了…看来这果然…是能让人很舒服的举动吧…
然后,我心急如焚地离开了客栈,奔向了郊外的山中。
一刻钟之后,我飞奔回城里,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新鲜的草…不是普通的草…有人告诉过我…这种草能治伤…我用过…敷在伤口上感觉冰冰凉凉的…效果真的很好…
我又到医馆,几乎是抢来了一些纱布,然后跑回了客栈。
房中,韩如雪依旧平静地躺着,一双美眸闭合着,胸口温柔地上下起伏…她睡着了…睡梦中的她…竟是那么美丽…我看得痴了…手中的药草…掉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惊,忙在刚刚取来的清澈的水中将草洗干净,然后,坐到床边…我几乎不忍心叫醒她…
她身上有伤,又烧得很厉害…一定很虚弱了…现在应该睡得很熟吧…
我不打算叫醒她了…我轻轻拉下她的被子,褪去衣衫…她仍未醒来…
若不是她肩上那刺痛我心的红,我怕是会俯下身轻轻吻她的吧…
我解开她肩上的纱布,她轻哼了一声,然后,醒转了。
我能感觉到…她看到有人在她身边时…身体微微一颤,似是有些害怕…
不过,看到我的脸之后,她却笑了:
“慕容大哥…是你啊…”
“呵…还是吵醒你了吗…还是我触痛你的伤口了?”
“嗯…没…只是做了个梦,便醒了…”
“那就好,那…如雪,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痛,你别怕。”
“嗯,好。”
我解下绕在他肩上的纱布,果然…伤口有些红肿,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果然发炎了…血还在渗出来呢…”
“是吗…怪不得会有点痛呢…”
“只是有一点而已吗?这种程度的话…我都会疼得叫出声来吧…”
“呵…疼得确实…有点厉害呢…”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多么希望…痛的人是我…那样…痛的人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可现在…不止她的肩,就连我的心上都仿佛多了这么一道不能愈合的伤口…痛得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俯下身,韩如雪眨了眨眼,带着微笑…注视着我…
我笑了笑,示意她放松,然后,我的唇,触碰到了她的伤口,虽然我不忍,但还是狠了狠心,用力地吸了一口,韩如雪也果不其然痛哼了一声。我吐掉嘴里的血,再次俯下身去…
片刻后…我站起身,此时,韩如雪原本烧得泛红的脸,已经有些苍白,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很疼吧…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有其它办法了…我自己在野外受伤时,都只用这一个办法防止伤口发炎的…”
“没…没事的…如雪忍得住…”
“放心吧…最疼的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如雪…你…不会嫌我脏吧…”
“怎么会呢…”
“那就好…”
我拿来纱布和草药,坐到床边,把草塞进嘴里,嚼碎,然后,将细碎的草药涂在韩如雪的伤口上,然后又嚼了一些,涂在纱布将要敷在她伤口的位置上,然后,将纱布,缠在了她的肩上,在不会让她手臂发麻发冷的前提下,适当地系紧了些,让药能更好地渗入伤口。
最后,我为她盖上了被子…这时我才发现…我脸上不断有汗水滴在她的被子上…看来…刚刚恐怕有更多的汗滴在她衣服上吧…可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我忙站起身来,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汗:
“不好意思…好像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呢…”
“呵…没什么的…反倒是…辛苦你了…慕容大哥…谢谢你…”
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更没有气力了,草药不会这么快就见效,她刚刚一定更是经受了好一番折磨…
我又坐了下来,手背抵在她的额头上:
“没什么的…你是为救我受伤的,我理当好好照顾你。啊…你没有早上烧得那么厉害了…真是太好了…”
韩如雪微笑,望着我,却没有说什么…但却比她对我说什么感激的话还让我难为情…我挠了挠头:
“那…如雪…你…饿了吗?我去准备些吃的吧?”
“慕容大哥,不必麻烦了…如雪…想再睡一会…”
“嗯,好,刚刚你也受苦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我就在对面,有什么事,就出声叫我,我就能听见的…”
我刚刚转身走出两步,忽然听到韩如雪的轻声呼唤:“慕容大哥…你能在这里…陪我吗…我…有点害怕…”
“啊…这…”我转回身看向她,她躺在床上无力动弹,忽闪着双眸静静地望着我,她的眼神那样柔弱无助,让人如何拒绝,我微笑着说道:
“好…那你睡吧,我就在这陪着你,好好休息…睡醒了,病就好了…”
韩如雪的笑容绽放了起来:“嗯,好。”
韩如雪闭上了双眼,我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美丽的脸…几乎…看了一辈子…记得有人说过…一辈子很长…那我…一定看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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