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后,妻子还是没有醒过来。当他用手去试妻子的鼻息时,妻子已经没有气息,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妻子的意外死亡,让顾立秋的父亲痛不欲生。他那时还不知道,妻子肉体虽然已经毁灭,灵魂却可以在梦境里获得永生。
顾林泽将妻子的死怪罪于那个梦境之城,于是在妻子下葬的那天,他将那个潘多拉魔球放进了妻子的棺材里。他想让这个秘密跟妻子的尸体一起埋葬,再也不让它出来祸害人间。
这件事过去很久以后,顾立秋的父亲在一次出远门的火车上,再次遇到了那个乞丐。诡异的是,那个乞丐依旧坐在他座位正对面,嘴角挂着口水,像是下过雪后的晴天,屋檐下悬挂着的冰柱。他眼睛发出一种令人惊恐的红色的光,一边拍手一边疯言疯语:“死了,哈哈,死了。后悔了,后悔了。”
这几句话刺痛了顾立秋的父亲,让他想起了死去的妻子。他强忍着愤怒和悲痛,对那个直愣愣盯着他的乞丐怒视了一眼,压低声音冷冷说说:“别吵了。”
旁边的乘务员笑着劝他说:“别理会他,不过是个疯子而已,何必生气呢。”
顾林泽不再作声,可那个乞丐却依然对着他拍手傻笑。他仔细看了眼那个乞丐,忽然觉得很眼熟,除了上次坐火车从父亲家回来之外,似乎还在哪里见过。他凝视着乞丐光秃秃的眉毛,鹰钩似的鼻子,狭窄的额头和老鼠一样细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在梦境里杀死自己妻子的刘虎。
这个念头让他大吃一惊,他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一个梦里的人——也就是妻子邪恶和恐惧的潜意识,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呢。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抚平自己思念妻子的悲伤,和对间接导致妻子死亡的内疚。
就在这时,列车到站了。乘务员走过来,要赶那个乞丐下车。“刘虎,下车!”列车员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推搡着乞丐走下月台。
顾林泽当时听见脑袋“嗡”的一声,怔怔地呆在那里。梦境里那个站在监狱高高充满铁锈味荒凉的屋顶上,在暴风雨中啃着苹果,瞪着一双猩红色恶魔的眼睛,举着手枪杀死妻子的奸猾阴险的疯子刘虎的形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一场隐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巨大阴谋。
他冷静地站起身,跟列车员打了声招呼,说自己也刚好在这站下车。他走下月台,悄无声息紧紧跟随着乞丐刘虎的脚步。
夜暮降临,天越来越黑了。十一月份的夜晚显得格外萧索和荒凉,寒风吹透了顾林泽身上的风衣,冻得他直打哆嗦。他紧紧裹了裹大衣,继续跟着疯子刘虎向前走去。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寒冷的夜晚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怕夜游神偷走人的灵魂。只有像乞丐刘虎这样疯子和怀着鬼胎的顾林泽,才会现身街头。
走在前面的乞丐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望着他。深夜无人的巷子里空荡荡的,初冬的风低吼着,雾气开始弥漫,昏黄色的月亮穿梭在乌云之中,像一团飞过天际的鸦群。
乞丐眼睛里发出异样红色的光,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他的凌乱的长发垂下来,是银白色的。“你是来杀我的吧。”他不再咧着嘴傻笑,突然变了一副脸,一张似曾相识的阴险狡诈的脸。
顾林泽认出来了,这张脸就是十年前在梦境里杀死妻子的那个人,疯子刘虎。“我在梦里见过你,就是你在梦境里的监狱屋顶杀了我的妻子。”
“十多年前,我的确曾经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是一个女王的将军,后来我叛变了,杀死了她和她的丈夫孩子,成了那个梦境里的主宰者。只不过,后来我也被自己的手下杀死了。”疯子刘虎微微闭着眼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我记得你,你就是去监狱里就她的那个男人,后来被我杀死了。”
“是的,我就是那个人。我恨你,如果你当时给我几分钟时间,向她解释那只是她创造的梦境,她就不会陷入更深的梦境迷失域。”顾林泽的吼声几乎声嘶力竭,他顺手抄起了小巷角落的一根铁棍。“我要为我的妻子报仇。”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不过是个梦而已。梦里杀死的人,怎么可能在现实中死去呢?”疯子刘虎声音颤抖,似乎在辩解,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他一步一步向巷子后面的死胡同退去。
“谁能说梦境不是现实呢。”顾立秋的父亲说完这句话,内心一阵恐慌和悲凉,继而陷入了完全丧失理智的疯狂。他说完,抡起了那根铁棍。
那晚,顾林泽浑身是血地回到家的时候,把他的儿子顾立秋吓坏了。几天后,警察包围了他家的院子,父亲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十岁的顾立秋才知道,父亲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之所有没有判死刑,是因为警方审讯他的杀人动机的时候,顾立秋父亲说了那个梦境的故事。警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案子,都觉得他的供词是天方夜谭。可无论动用什么死刑严刑逼供企图屈打成招,顾立秋的父亲一直坚持自己的说法。疯子刘虎在梦里杀死了他的妻子,他杀死刘虎只是为给妻子报仇。
后来,警方一致认为他的精神有问题,就强制送他去精神病院治疗了几个月,然后就草草过了堂,关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