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头傻脑的傻老二，喝醉了酒后，说句话都是颠三倒四，最恶心的莫过于爱动手动脚搂着别人的肩膀，装作很亲热的样子，嘴角挂着白白的泡沫，喷着恶心的酒气，前言不搭后语地纠缠得人没完没了，从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和嘴里喷出的唾液沫都飞到别人的脸上。
没有发家前，村里人把他嫌得像坨****，村里红白喜事办个酒席，很多人都不想跟他同一桌，生怕粘上边，但现在人家发家了，腰包鼓了，这种让人讨厌的情结好像也消失了，他坐在哪里，倒是有一堆人主动会粘上陪着他一起说酒话，还生怕被他给冷落了。
村里身强力壮的汉子，以前晚上趴在自己媳妇丰满的身子上，把事情办完后，翻下身就呼呼大睡了，但现在总在床上翻来覆住睡不着，论才智、论体力、论相貌没有哪一样比这个傻老二差，但这家伙撞了****运，居然发财了，既有些羡慕，又有些不解，浑身都有一种想出去闯一闯，但早上醒来，望着这条黑黑的沥青马路沿着山边弯弯延延，一直消失自己的眼帘，延伸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内心又充满了一种恐惧，晚上在媳妇耳边谈起的雄心壮志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继续干着自己拿手的农活，眼睛却在敏感地打探着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
不过傻老二发家的事，也渐渐地像一碗新鲜饭，但放在蒸饭桶里热来热去，最后都让人有些发腻了，大家在一种忌妒中慢慢地麻木了，但马上另外一件事情又成了村里的新话题。
阿花嫂以前那个细皮嫩肉的儿子，高考落榜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家，天天躲在家里都不见出门，差点成了全村人的一个笑柄，但后来参军去了，一眨眼几年过去了，听说在部队很受领导重视，后来还上了军校，升了职，现在复员回家，不仅国家分配了工作，听说还会带一个水灵灵的外地讲普通话的媳妇回来了，这可比这个土包子傻老二发家的事更让人觉得津津有味了。
那天阿花嫂和一群村里的妇女照常挽着个装满了脏衣服的木桶，去村里的河边洗衣服。
村里的河不宽，水来自于山下一口脚盆那么大的山泉，这山泉就像刚生完小孩的女人的**，奶水饱满得自动溢出来，四季不停地往外冒着，从来没有干枯过，水质清冽，冬暖夏凉。
每天早晨，村里的妇女都不约而同地来到河边，把脏衣服浸泡好，洒上洗衣粉，边聊着天，边娴熟地用一根棒槌不停地搅拌、翻打，那男人干农活时粘附在衣服里的泥巴、灰尘和汗水等，都化为棕褐色的脏水被挤了出来。
“请问各位大嫂，去阿花嫂家的路怎么走？”冷不防身一辆吉普车的车窗摇了下来，钻出一个脑袋来，用普通话问路。
在这个乡村讲普通话，还是一件新鲜事，让这群妇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个纠劲。
结果把这群妇女笑得花枝招展，阿花嫂更是又气又好笑：“你这个畜生，我是你老妈！狗离家再久也会回家，何况是人！”
“不好意思，普通话讲习惯了，一下子改不了口。”阿飞脸一红，仍旧用一句普通话。
“没出去几年，装了一个逼腔，家门口没变，只是多了一条路，自己先回家，我洗好衣服就回来。”
看着阿飞的车往前开去，她麻利地把衣服使劲搅拌起来。
“是你家阿飞回来了。”村里的妇女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长得我们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这个臭崽子，真成了白眼狼了，出去几年，家里人都不认识了。”阿花嫂嘴巴里这样骂着，但脸上却挂满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她急匆匆地将衣服往河水里漂洗了几下，就往桶里一塞，拎着个桶就往家里赶。
远远地看着那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自己家门口，内心像吃了蜜一样欢喜。
当她跑回家，家里已围了很多人问长问短了，经过部队的几年锻炼，瘦瘦弱弱的阿飞已是一个腰板笔直，身材魁武的帅小伙了。
特别是旁边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红着脸，微微低着头，面对村里那一双双炽热的眼睛，闭月羞花般躲躲藏藏，总粘在自己家阿飞边上，头都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来。
阿花嫂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从人群中麻利地挤过去，三步并做两步地溜进房间，把阿飞带回来的糖果每样倒了一大半放在盘子里，阿飞在边上看了有些着急：“妈，这些是带给你和爸吃的，不要全端出去了吧。”
“傻孩子，做人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有面子，真是菩萨保佑，你在外面有出息了，终于为我们争了一口气，我们家现在也是第一个开了小轿车回来的人了，没有输别任何人家，那比什么都强。”
“那车子是单位的。”
“那也不管，反正是开车回来的。”
然后兴冲冲地把盛满了糖果的瓷盘子端了出来：“你们尝尝，都不知道我们阿飞呀，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你们也尝尝，喜欢的你们自己选，自己拿，不要客气，喜欢的尽管拿……”
小孩子围了一圈，露着眼馋的眼光，想什么都去抓，但又有些怯生生地不敢动手，几个大胆的小孩真伸出手想猛抓一把，却被旁边他的妈妈一把逮住，横着一又眼狠狠地向他喝着：“畜生，斯文点，一点礼貌都没有！”
“不要怕，不要怕，想吃什么自己拿。”阿花嫂很少有的大方，赶紧抓起几把就往小孩的手里塞，然后也热情地抓了一把见人就分，不一会儿，这个瓷盘子里就分光光了，只有一个鲤鱼跳龙门的印花在上面，格外醒目。
这些玩意儿都是城里带来的，被花花绿绿的玻璃纸精美地包装着，农村人见都没有见过，有很多人舍不得吃，偷偷地塞进口袋里，准备带回去给媳妇和小孩尝尝。
阿飞的爸，这个木讷的老农民，自从阿飞高考落榜后，好像就没有笑过，现在这古铜色的脸才真正像一朵完全绽放开了的鲜花一样，笑得很舒展，豪爽地将阿飞送的一条香烟撕了开来，遇到年长的就扔一包过去，年少的就拆开一包，向每个人扔一根。
父母仿佛在尽情地享受着从别人眼睛里投放过来的羡慕眼神，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农村老汉，现在感觉就站在舞台的中央，像被霓虹灯照亮了的名星一样，又让村里刮起了另外一股热风。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大家才渐渐地散去，阿花嫂隐隐约约听到人家边走边在窃窃私语：“傻老二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走了****运，挣了几个钱，但人家阿飞现在可是国家干部，吃皇粮的人了，并且还有一个讲普通话的城里老婆，这傻老二就差远了……”
“人家城里的媳妇跟我们乡下女人就是不一样，多水灵，这个再有钱，也不一定娶到这么漂亮的城里媳妇。”
……
阿花嫂一直偷偷站在门口，直到人家的脚步声完成消失，外面只有一片蛙鸣声时，那悄悄地关上门，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甜丝丝、软绵绵的喜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