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陵南之上,呼啸的风已经吹过了几阵,烽火黑烟都不再明了,那里的驻守军队很可能都已经覆灭,这就让人不得不佩服奉香城军事上的缓慢行动了。
陈礼早就来到了南城门楼上,这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时的他虽然根本没经过真实的战仗,但胸中那团无名盛火早在半日前就已经开始熊熊燃烧了,不泄难以平和。
他眺望着远方的陵南高地,脑中也在不断的盘算、推演着,若是平常军队该如何如何攻占那陵南高地,以及如果那攻占了陵南的人要想一鼓作气拿下这几百年未曾被攻下的奉香城又该如何进攻。
经过他的再三推演,居然发现那陵南据高守下之地,根本不可能是半日就能攻下的,除非是八年前的吴律带的那种白甲军部队趁着夜色去攻打,还得遇上一个玩忽职守的傻瓜似的将领,这天时与人和占尽才能将将逆转地利的差值。
这烽火是黎明时分点起来的,说明那时的守军还是非常清醒的,还有那时应该是换防时刻,值勤的守军应该是平时两倍,况且这天亮的也挺快的呀。
不对!
推演到这里,陈礼心中就感到一丝不对劲,他斜抱着手里的近两米的长枪,咬了咬右手大拇指,其他手指快速的敲打着自己的脸颊。
突然他就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那陵南的守军是从里面崩溃的呢?
但这样一想又不对了,
那陵南的烽火又该作何解释呢?
心理战!!
难道他们这一战投入了大量精锐,想凭借这急快的攻下陵南的胜利姿势,来给奉香城施加心里压力?现在奉香城的城阙司是谁呀?
——赵续敬!
他也是个未经历真正战争的官二代!说不定还是个软脚虾,这活生生的正面一压,他不当场崩溃,都得提心吊胆,如果再加上历新帝内部一施压,他绝对会……
到时候,就是我上场了,
不对!
陈礼扫视四周,这时南城门上站着的不只有正式的百夫长还有那些比百夫长高一级千夫长,甚至还有随军的诸多参谋、监军等等。
在陈礼扫视周围时,这些人也在做和陈礼一样的事,他们也在心里祈祷赵续敬没上战场就被自己给吓崩溃咯,他们也在扫视周围的潜在竞争对手,还有的是有意识的与其他熟识的人扎在了一起。
陈礼现在想到的这些东西,千夫长一类的人恐怕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仔细盘算过了。
这些人的眼中也不存在哪怕丝丝善意,他们各种资历和心性更是不知道比陈礼高到哪里去了!
如果赵续敬真倒了,这些人恐怕才是直接收益的渔翁吧!怎么轮也不会到他上场指挥!
那么,到时候,就得看谁对自己狠了!
陈礼又如此想着。
这时,远处飘来了一句怒气冲冲的话,
我就想问,陵南何人,是张超!?
一个穿着红色花衣的人,从另一头的楼梯登上了城门。
得,盘算都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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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若光看天色已经算是夜晚时分,但要真论起时间也将将是酉时刚半,十月才起头,这秋初时节的奉香城就这么留不下白昼,很是变化无常的。
庭许侯府,一个衣服尽是湿哒哒的人出了西厢房走上过道,直接冲着最内院的大厅走去,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已经摘下头盔,穿着半解开铁甲的小老头儿。
这大厅里面,一群人还是哭哭啼啼的,椅子上的老人也还是死气沉沉的,但一看到这来人,老人还是强打起几分精神,示意身边的人扶他站了起来。
这人没管向自己走过来的庭许侯,只是自顾自地抬头一望,只见这大厅门两边急草草的书写了两行字,
左边是,啼笑鸳鸯,怎奈爱女香陨,曾得正果;
右方写,甘苦凤凰,不觉新妻病榻,无处修缘。
来人正是杨束,按理说他对李芸诗的关系是除了在场的庭许侯外属于最为亲密的,但他一看这一挽联就明了,这李芸诗没死,甚至可能今天根本就没出过面。
若说这“啼笑鸳鸯”世人肯定会以为是李芸诗和赵续敬二人,这二人曾是叔嫂,算起来还真可以说是啼笑因缘。
但杨束心里明白,这庭许侯指的肯定自己和李芸诗二人,只因为这下一句里的“甘苦”二字,庭许侯和他要纳的妾怎么会经历什么苦难嘛!赵续敬和李芸诗二人也绝对没过什么苦日子,倒是自己以前被父亲罚出去的日子和李芸诗在一起那是尝尽了苦难。
还有这上、下联写的刚刚好的掩盖了事实,又告诉了自己不要声张这李芸诗活着的事,不然就真的只剩下“曾得正果”、“无处修缘”这两个下场咯!
想到这里他才觉察自己,刚进灵堂也不跪,也还没显出半分忧伤,很是不合眼下这悲伤的情景。
于是他噗嗤一下,就很痛快地跪了下去,不消半会儿,杨束低垂着的脸上就涕泪横流,嘶声大呼着什么天人永隔、什么姻缘全无的,还配合着嘴里那不着边调的字词以头抢地尔,活脱脱一副悲痛欲绝的痴情大男儿。
老人一见这情景,眼睛也一眯也跟着留下了半行清泪,在身旁两位弟子的搀扶下老人前行到了杨束面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背,低声的劝慰着什么,还挣脱了两位弟子的手,伸出双手前去去想把杨束拉起来。
这时,杨束一仰头,那涕泗横流的样子就映入老人的眼中,老人那刚刚还形容枯槁的脸色居然还不自然的显出半分想笑的趋势。
不演戏真是可惜了您嘞!
老人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情绪突变,硬生生的把杨束从地上拉了起来。
杨束抽泣着拉着嘶哑的嗓子开口:
“想当时,许侯您女儿是如此的美丽娇人,楚楚动人,坚强撼人,和蔼亲人,礼貌敬人……”
“香侯,喜事也贺了,丧事也敬了,这傅大人急急的,已过了半刻,定然是有公事在身,你们就去忙着吧!小女的后事有小老儿和小老儿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操办着,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言下之意就是您一来,这喜事都专门为您办成了丧事,您还是快快离去吧!
庭许侯这时还配合这话甩了一个眼神过去,杨束接到眼神马上就停下了口中的废话。
只是他还抽泣了一会儿,想再说一两句什么话,他旁边的傅正就着这停话的当口儿一把就拉着他的手往外敢去。
“敬如在!”
傅正甩下一句客套空话就和这杨束二人离开了庭许侯府。
这丧事办在这时,对这一老一少两位侯爷都算是缓了一件心事,也断了那今后做事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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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香城南门的楼上,两个时辰之前,时辰刚到未时,
赵续敬还未来到急换下自己的结喜事的新衣便火急火燎的来到这南门,手下的将士也匆匆忙忙的帮他在花衣上外披上铁甲,这时他身边也马上集结了一些匆忙赶到的将领。
“敌人来了多少!?”
诶~~~!
他旁边的将领们刚刚都忙着拉帮结派去了,现在就只剩下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一旁的陈礼站了出来,他一拱手说道:
“禀城阙司,据我观察这陵南之上,早上黑烟烽火后他们有过炊烟,说明他们带的食物不够!”
“食物不够?我问的是人数!”
看得出来,赵续敬心里的火还是未消。
“这~~~,生火的时间长短也说明了他们的人数多少啊!”
“嗯~~!好像有几分道理,你继续……”
陈礼不顾旁边同僚的冷眼继续说道,
“遵命!他们生火,没超过了半个时辰,甚至没超过一刻钟,那陵南驻地我是呆过的,基于我对那里的了解,本来那里的灶台一次可造二百人的饭,但掩体下的造饭多有不便,所以他们只是常用帐篷外的炊锅,那几口大锅一次可造八十人至一百人的饭,军旅造的饭多是一刻钟左右造出的夹生饭,”
“夹生饭?”
“没错!陵南山上常常吹邪风,在那里服过役一两个月的军士肠胃都渐渐习惯了这夹生饭,也都能忍着吃下那种饭!到后来这夹生饭也成了美味。”
“慢着!这你想说明什么?”
“大人,这说明了,造饭的人很可能不是侵入者。而是,我们的友军!”
赵续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礼,赵续敬又不是白痴,他听出了陈礼话中非常的委婉的意思,这陵南之地根本没失,或者说根本没落到其他人手里,很可能就是一出监守自盗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