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关于这庭许侯还有半句话是,
百尺杆,杆杆停(庭)许侯。
这庭许侯一脉本来也是俳优之辈,也就是耍杂技的,追溯到第一代封侯的是一个两手先天残缺的名叫李阿女的人,
这人本是男儿身,只是出生便只有胳膊却没有双臂和手掌,好在他出生的家庭殷实,由于又是长子,他父母也是极其喜爱他的。
但是看着李阿女这个样子,他父母又担心他长不大,就去求得当地的小学问家给取个好点的小名。
那个学问家在当地可以说是被大家认可的“经天纬地”之才,
他说道,
这阎罗王生**吃小孩儿,最喜欢吃的就是男孩儿,派鬼差勾的也多是男孩的魂儿。看令公子这样,怕是在娘胎就给记惦上了;所以得取一个女孩儿的名字,等到他九岁时再给他取个好正名。
说着便写写画画的给他取了“李阿女”这样一个名字。
然而事事皆不如人料,
这李阿女四岁时父母就先后死了,家族的人都视李阿女为丧门星,没人敢去收养他,而他家里的仆人也多有异心,不消半年偷偷拿拿地就败光了李阿女的家产,最后还把他半送半卖地给了一个已过半百的流浪说唱艺人——乞食客。
这说唱艺人已过知天命的年岁了,虽然还能一口气说清故事脉络,但这演故事的身法、手脚却早已不利索了。
本来他是想收一个肢体健全,家境贫困的小孩儿作为自己演故事的小徒弟,但奈何天不如人愿,他飘零了好几年才遇到李阿女这父母双亡的可怜儿。
也没办法再等了,就是他吧!
但是过了不久这乞食客又发现这李阿女语音不全,居然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唉!天不可怜人。
好不容易挨到李阿女五岁了,这乞食客才勉强能教会这李阿女一点身法。
这一人唱说,一人演,生活虽然飘零,但好歹也是有声有色的。
然后这种日子渐渐过去,到了李阿女十五岁左右,想是这乞食客到了年纪,竟然在他们找了个客栈投宿一夜后,睡死在了床褥上再也没醒过来。
这飘零的人也是讲究入土为安的,
但由于李阿女没有双手,乞食客也没有嘱咐,在听了店主人的说法后,他只得点头让店主人雇了两人慌慌忙忙地在郊外乱坟岗挖了个坑,埋了这乞食客。
不知觉间,这一日,这李阿女又成了孤单之人,任凭他哭了个天昏地暗,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然而回首一看,这乞食客该教的东西也没给李阿女教完,他本该学的东西也是没有半点火候。
无奈,活着就得做事,他就照着以前的时辰去到街上,没了师父他也不明白该做什么,只是愣愣地在街上连连翻跟头,想讨一两个喜欢银子。
这连翻跟头算什么嘛?
就连他站到街中央翻跟头行人都不看,绕开了他的小场地走。
别人花钱看的是一险中求生,或是图一乐呵,你这空翻跟头就像是猴戏,而且还没那猴戏灵气逼人、看得舒畅。
谁看呀?
这一连几日下来,到手的银子、铜板不见几个,他李阿女身上伤痛倒是在不断增加,他是没了法门,
又在这些时日单单想起以前师父在的日子,那时来看师父说书的人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戏罢扔赏钱时,全是拍手叫好的声、铜钱掷地铿锵的音。
这一日,李阿女走在郊外河边想的全是师父教他的东西,河中央虽然浑浊,河两边却还是有一两道清涟,这里不产鱼,而会在这里钓鱼的大多都是贫寒之人。
恍惚间他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蓑衣背着斗笠的渔人,那人一手用麻绳提着一条三斤左右的鱼,另一手肘扛着一根两米左右的竹鱼竿,腰上还斜挎着一个青木小箱子,想必是丰收的喜悦,脸上挂着掩不住的欢喜,
暂且叫那人送鱼人。
这李阿女上前就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李阿女呲牙咿咿呀呀的重复着一个词,
一~~
看着突然出现的李阿女那送鱼人愣了半晌,他又看了看李阿女两袖空空,衣服破破烂烂面容枯槁的样子,转了两圈眼珠仿佛就明白了,
敢情这是来讨鱼的?
送鱼人摸了摸自己半空的腹胃,看着手上的鱼想了想,这李阿女应该比自己还可怜吧,就把这手上的麻绳牵着的鱼递了上去。
可是这李阿女没有手啊!
啊~~
李阿女把下巴伸出来,嘴张得老大,
这人看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把麻绳挂到李阿女嘴上,李阿女叼着麻绳开不了口,只得用力点点头欢笑着好像在感谢他似的,
而李阿女嘴上那半死的鱼却仿佛活过来似的摇曳着摆动。
送鱼人就在原地看着李阿女欢欢喜喜的转身离开,心中也出现了一丝喜悦。
正待他要转身回到河边,突然想到,
等等!他没手?要怎么做饭啊?
喂!等等!
这送鱼人马上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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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女不太懂,这刚刚送鱼的人怎么就一路尾随跟着自己来到这郊外破屋?
看着这送鱼人憨厚的笑容,和他娴熟的剖鱼腹的动作,李阿女脸上却显出半分不悦。
“唉~~”
“小兄弟,这鱼鳔要吗?”
说着送鱼人从鱼腹中取出一半透明状的软泡递给李阿女看。
李阿女连忙摇头,看上去想要阻止这送鱼人做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啊!”
送鱼人看着他光摇头以为他不要这鱼鳔,就自顾自地用地上的枯叶包了,将它放到了身旁的青木箱子里。
看到送鱼人转头又继续剖鱼李阿女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难道是……
李阿女赶忙在这半塌的屋子里左寻右找,突然他踢到一个包袱状的东西,他回身瞄了瞄那还在仔仔细细剖鱼的人,马上蹲下身去,用嘴解开了包袱叼出一个小袋子。
只听这袋子里金属晃荡的哐当之音,想必是个钱袋子。
李阿女头一甩这钱袋子就落在了送鱼人面前。
“钱,给~~”
?
送鱼人半惊半疑惑的看了看李阿女,又看了看地上的袋子,他把沾满鱼鳞和血渍的双手在胸前的衣服上抹了抹,马上打开了这袋子。
他只见这袋子里装的是铜板和少许的碎银子,虽然不是太多但是远远超过了这条鱼的价格,他就更加疑惑了,
“这~~是?买鱼钱?”
“不,鱼,钓!活。”
说着李阿女还仰着头展开没有双肘的手臂,气势上像极了一条被钓上的鱼。
原来!这李阿女的本意不是要吃这鱼而是钓鱼?
送鱼人一时停下了剖鱼的动作马上连着转动了几圈眼珠,
接着他打开了身旁的青木箱,两手伸进去翻弄里面的那团泥巴,都要把泥巴捏成平面饼了,才捉出还在里面蠕动的半截蚯蚓。
“那我们再去钓一条?”
诶~~
说着李阿女欢快地跳着就出去了,而送鱼人还得灭了那生了一半的火种,挎上青木箱,去取靠在破屋外歪脖子树上的鱼竿。
唉~~
好人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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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小半斤鱼的二人回到了这破屋子。
就到了这歪脖子树下,李阿女站定在送鱼人跟前,冲着他咿咿呀呀地解释了半天,送鱼人才又傻乎乎的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似的,两三下就耸动着上了树,把这半活的鱼挂在了这屋前歪脖子树,同时挂上去的还有他匆忙间用稻草搓成的一米长的绳结。
“小兄弟,你确定?”
送鱼人翻身跳了下去,到李阿女的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双肩,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便让开了路,
只见这李阿女晃动着身子跑出十几步,接着挥动着两个臂膀像极了一只飞翔的鸟儿。
到了树前,他腰部一用力就弹了起来,在空中他用力摆动着躯干又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鲑鱼般朝着这挂在两米多高的树枝上飞去。
在送鱼人都视角,这树上的鱼摆动着,李阿女也跟着摆动着,两种身形居然有重合的趋势。
!
终于李阿女咬上了树上挂着的草绳结,
过头了?!
嘭!拉直了的草绳根本经受不住这一下,断了。
李阿女借着惯性,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怎样?算是成了?”
送鱼人跑了过去把李阿女扶坐起,看着他面色轻松,想是没有什么大碍。
“我就说嘛,小兄弟你骨骼精奇~~”
他又看了看散在一旁断成两截的草绳,
“这草绳子怕是不够结实呀,”
他两眼一转,
“这么着!咱换一个铁链挂在上面如何?”
嗯~~
李阿女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一下头,送鱼人又把他扶着站了起来,
“对了,小兄弟,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李~~阿,女”
“哈!哈!哈!小兄弟,苍天注定呀!我也姓李。”
“真的,我就叫李戴花呀。”
“怎样?还能走不?”
李阿女不善言辞,只是稍稍扭动着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向前迈出了两步,
吸~~
李戴花只好尴尬的搓了搓手,但看着回头微笑的李阿女,他还是又高兴起来,
“走!回去吃鱼!哥给你煮!”
才行几步到了门前,这李戴花就傻眼,那条已经剖好的放在门前的鱼,现在只剩下一滩淡淡的红水了,他马上进去屋内,只看见了大大小小的几点黄光,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是附近的野猫。
咕~~
他陪着这李阿女钓鱼胡闹,也是大半天没进食了。
唉~~倒是喂饱了它们。
他看着跟上来的李阿女两人相对也是无言,
李戴花一拍脑袋,突然想起,
“树上还有半斤鱼,快!赶不上猫就吃了!”
啊~~
两人又像傻子似的跑了回去。
然而这俩难兄难弟怎么也不会知晓,最后他们的命运给对方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