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栏再也拦不住你了”“不,它从未难住我”
黑夜,
月隐隐地在云中窥探,
白天人声鼎沸的奉香城已经一片寂静唯有奉香城城西阴冷的乙字地牢还有些许光亮,一狱卒提灯引一人前行,此人高额平冠,衣着官服,乃是奉香城城阙司赵续敬,而他要去见的人或着说是奉命去见的人就在这空落的乙字地牢。
奉香城的乙字地牢不似甲字地牢那般戒令严明又昼夜灯火通明的,因为这里关押的大多是德行有问题的官宦子弟,而乙字地牢的最重要作用也是打压酷吏权臣,所以这里不是由人自行出入探视犯人的地方。
要在这里探视某人是需要特权或说特许的,而赵续敬职位不够高,没有特权,唯有更上级的特许才能进入这乙字地牢。
这天早些时候忙完公务的赵续敬正准备回府却被皇上召见,命他带一句话给乙字地牢的某人。
乙字地牢关的是什么人赵续敬可是非常清楚以他多年摸爬滚打的政治领悟能力,已经认定是某位曾受打压的大臣又将在此时能够回到原位甚至迁升,但他又想那地牢中的人自己根本一个都不认识,皇上要自己去见的的确确是为公事而已,以他的立场这事定能办的妥妥帖帖的。
然而他却被皇上接下来所说的话惊到了,他万万没想到皇上要他去见的人是被褫夺兵权的窃香侯杨束,那个害的自己父兄惨死的皇子,但他也是自己少年时的朋友。
而带去的话却只是不痛不痒的八个字。
赵续敬努力的回想着杨束的长相,但却发现,时间真是无情,这个能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他在自己的脑中就只剩下一个轮廓了,晃晃一过已经是十年了,十年前被众人推起的新帝现在都已经两鬓微白,而狱中应更是苦寒,加之岁月常逝音容多变,只怕故人也不似故人样了。
而自己对他的仇恨也不像当年一般强烈。
“约半年前,香侯由城东甲字地牢移交到本地牢,乙字地牢常年空置,如今四海升平,想是朝堂之上也是……”狱卒自顾自的说道,而赵续敬根本一个字都听不实在“按规定我们一天供应三餐不曾断过,逢节气日还是能有相应的……大人,赵大人该左转了”
“嗯……很是可以。”赵续敬满不在乎的答言,而这狱卒听到这句不算夸奖的夸奖却脸露喜色。
“赵大人您稍稍跟上,哈。这乙字地牢虽然不是甲字地牢,却也还是纵深多变……”一转向狱卒似乎明白赵续敬的想法不在这里只得闭口不语,尴尬的继续弯腰前行。
“下一阶梯就是关押香侯的牢房,虽然您是执行皇命,但是按规定我得在旁边记录双方言行,如果有什么不便还请大人不要责怪小人。”
狱卒停下来恭敬地说到,赵续敬也停了下来听着。赵续敬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没什么不妥。便点头默许了。
“多谢大人担待。”说着狱卒将引路灯放在墙上凸出的置物台,正欲取出怀中纸笔。
一阵心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赵续敬仿佛看见一头饿虎盯着自己,果然杨束还是这样危险。
此时从下发传出一声沙哑的声音“是哪位故人得空来看我这个阶下囚啊!”赵续敬站立不动,“既然来了见上一面又何妨啊?”半响,赵续敬依然没动“那,是取我性命来的吗?”
下方杨束掩面“想我杨束也算是一位英雄,只得如此下场却也是应该。”说着从下方竟传出幽咽的恸哭。
“孽障,幽幽咽咽成女儿之态,你可还有半分窃香候的样子?!”说着赵续敬迈步向下寻着哭声传来的地方找去。
“大人,赵大人您慢点”赵续敬动作得突然,狱卒抱着纸笔左手连忙去取引路灯略显狼狈的跟随着。
这一层地牢并没有什么其他牢房仅仅只有一间大牢房。而杨束着短褐囚衣就在牢房中间的位置盘坐着抱头痛哭,赵续敬来到牢房前拍了拍牢房门上的大锁。
杨束仰头,赵续敬一望只见杨束的脸上尽是泪痕涕液。
“赵续敬?”杨束一脸不解“啊~赵续敬!你父兄的血海深仇得报了。”少时杨束便一脸释然的说到。
赵续敬怒道:“是儿情薄性最寡,那我该是拿一杯毒酒让你自饮,还是准备三尺白绫亲手将你勒死?”说着捋了捋袖子握出了拳头。
“赵大人?”狱卒终于狼狈的跟了上来。
“也是,”杨束见赵续敬不是奉命来提自己去行刑的旁边又有其他人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却完全不顾自己涕泗横流的脸,又复坐了下去。“说吧!”两人竟然心照不宣仿佛前面什么事都没发生。
赵续敬立刻照心里的稿子念到:“吾皇天恩,常常想念与香侯的父子之情,但帝位贵尊不能来这下贱龌蹉的地方,特派遣奉香城城阙司赵续敬来为香侯传一话,只一句——‘君父无愧’,料香侯才俊定能知道其中真意,圣意难测,万勿责怪吾等下臣!”说着赵续敬舒了舒拳头对着杨束作了一长揖。
“好!”杨束顿了顿,左手前握右手背了过去,“我等这话已经四年了!”
四年?!
嗯?杨束沉吟一声“没其他事就去你主子那里去复命吧!”
赵续敬马上直起身板,转步正欲离开。
“等等,”
“香侯还有什么事吗?”
“还好吗?她。”
“香侯安心,自李氏嫁入赵府以后事无大小,一切与她有关的均是由她做主。而且她是庭许侯的女儿,我们做不了主的由庭许侯做主便是了!”说完赵续敬就抖下袖子就离开了这里。
“恭送城阙司。”说着杨束还真作了一揖。
“到底还是要启用我啊!父王!”待赵续敬走后,杨束自顾自地走向了这牢的角落,在这阴暗的牢里那里竟然明目张胆地放了一把黑色的长枪。“真是文臣百无一用!”
“这边请,赵大人”狱卒引手便向上一阶梯走去“得亏大人与众爱护,这狱所中近半年没有新的犯人,真是省去我们诸多烦忧,今后若您又能让香侯脱离囹圄就是对吾等最……”
“谁说他窃香候要出头了,他还得在里面关一辈子!你个小小的徒官不说是妄自猜测圣意,连我……”说着赵续敬发现自己失态了便顿了一下,然后上下好好打量了这个狱卒一番。
“怕麻烦?那你还是不要再当这引路、放哨的徒官了!”赵续敬又继续没好气的回到。
“这,这……”狱卒慌声,退了一步“大人息怒,小人不该……”这乙字地牢本就是探视一人便解放一人,这本是乙字地牢长久以来的规律,可是这狱卒不敢再说话顶撞回去,好像怕着自己多说多错却不像是怕丢了饭碗。
“哼!”赵续敬脱口一声便离开。
“赵大人走好!”这狱卒本是想沾沾窃香候脱狱的喜气却很是不解自己说话怎么就这样让赵续敬怒了,他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
城南门外,一个骑兵趁着夜色从东南方到来,而从他装束来看竟是随军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