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修整后,他们也顾不得身体的限制,做好离开的准备,按照路径,距离家族地点已经不远,在天黑以前应该可以赶得到。
上官煜抱起即墨池炎跳上魂灵兽不忘嘱咐学员道:“保持警惕,尽量靠在一起走,要注意孩子们的安全。”
离了破城的天空格外明朗,这会儿日头西斜,凉风习习,他们一路走的还算顺利,偶尔有菱石沟壑阻路,魂灵兽都能轻松跳过。
上官煜走在最前头,他不怎么说话,大半路程都是偶尔回头看看,叮嘱几句,也会顾忌即墨池炎的身体,遇到不太好走的路段时会搂紧防止他掉下去。他不问,即墨池炎也不说。倒是跟在后面的小胖子一路上对着小伙伴伸长脖子,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也不管对方搭没搭理他。
穿越过一片山林,前面的路段遇到了不小的障碍,一个有五六层多的阶梯大型瀑布,水流从百丈高地汹涌而下,轰轰隆隆的声响在老远都能听得到,瀑布冲刷下来的水形成一条十分宽阔的河流。陆栖的魂灵兽不能跃过水面,他们不得不停在岸边,在河流上下寻找能走过去的路线,按资料说,这附近应该有座桥可以通过才对。
即墨池炎冷不丁问了一句:“即墨家族是在哪个方向?”
上官煜反应慢半拍啊了声才意识到小孩在对他说话,他稍稍惊讶了一下,小孩主动说话,他觉得有点意外,不过也挺高兴的。他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奇怪的问:“即墨家族?唔,你说的是几百年前消寂的那个即墨家族吗?倒也难得,都那么久远的事了,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从哪里听来的?”
即墨池炎低着头,嘴唇不自在的动了动:“消寂?”怎么会?
魂灵兽带着他们踏上一块高石,瀑布坠落溅得水沫扬了起来,弥漫了半天。
嘈声太大,上官煜听不太清小孩说了什么,不过他还是提高声线同小孩说。
“即墨家族不在我们南域,所以具体的情形我也不太了解,不过作为弥生界上古最早的大家族,出事后难免会引起四域不小的流言蜚语!
先是即墨家族当时的族长失踪,接着代理族长上位,却不过短短几十年就出了事,至今两个族长仍下落不明,而家族子弟也频频出事,家族长老无力挽回,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就这么没落了。如今过去了几百年,渐渐的不被提及……”他说着语气中不免透着感叹。
即墨池炎没有上官煜作为局外人的平常唏嘘。信息量太大,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多日来迷雾般的心镜一层层剥去,只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母亲伙同他人的背叛和父亲身死的场景历历在目。
已近过了……这么久了吗?可是他明明记得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他也是刚刚逃了出来,只是刚出虎口又掉狼窝。
父亲。
即墨池炎双眼盈、满泪水,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恨不得死去。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敬爱的母亲是那样的人?就为了她那深藏心中的美梦,为了挚爱叫她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即墨池炎想不明白,父亲明明对她那么好,她和父亲成为魂灵伴侣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背叛父亲,难道这么久以来她的心一点捂不热,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恨!
他恨那个生下他又抛弃他的女人,更恨那些背板杀害父亲的人,他曾想只要他还活着,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亲手回去报仇,将他们挫骨扬灰,让那些人都后悔他们曾经做过的事,让他们都承受父亲那夜所经历的痛苦!
如果他活着……让他们……
他还活着,可是一切都已近没有了……
即墨池炎低头坐在前面,旁人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是他的身体微微发颤,捏着的衣角差点被他撕破,坐在他身后的上官煜再怎么也能觉察出他此时的异样。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侧身低头看去,即墨池炎咬紧牙根小脸依然蹦得紧紧的,只是他眼底的伤痛却没有掩饰好暴露在上官煜面前。上官煜吃惊的望着他的测脸,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神情?
眼前一片模糊,即墨池炎轻轻的眨了眨,眼角溢出几滴泪珠,但这泪水却也让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他缓缓扭过头,迷蒙的双眼呆呆的看着上官煜,可眼神的实质仿佛透过他看着其他什么。
“都没有……了吗?”他低声仿若喃喃自语。
上官煜按捺住心头的愕然,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的你可以跟我讲,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这幅样子,会被人瞧不起!”
“炎儿,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想要成为父亲和家族的骄傲吗?那么父亲今日要教你的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莫怕险阻,莫惧艰难,随时保持一颗勇往直前的赤诚之心;不迂腐,不服输,前路漫漫,有许多真理是你现在还不懂的,但你要始终相信,不论当时的形式如何,都不要被不定的因素影响你最初的心……“
脑海里响起父亲教诲的声音,心口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全身一颤,无论现在还是过去,即墨池炎都忘不了父亲的悉心教导,他不愿也不可以给父亲丢脸。
从悲痛中醒悟过来,他伸手拭去眼角的泪,别过脸望向前方,冷清的童音回道:“我没事。”
上官煜眼神跳了跳,怎么回事儿?这孩子看起来有点……怎么说?邪乎!对,邪乎!
他心里猛的打了个寒颤。
一定是他想多了,这孩子一定之前受到了惊吓,情绪不稳罢了!
“老师,快看!”一个急切的声音骤然在下方响起。
上官煜坐直了身体,魂灵兽掉头朝着瀑布下游跑去,跑了没几步,在闻讯聚集一起的学员边上停下。
“嗷呜……”一声声狼嚎此起披伏的响起。
顺着学员的视线望去,烟雾缭绕的河对岸,一双双幽幽发亮的眼睛出现在对岸的树丛里,仿佛黑暗里的冥火一般。接着一盏盏灯光亮起,只见一群人举着灯笼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穿着暗灰如影的衣服,除非缓慢移动,否则根本看不清,他们站在河对岸大声的问:“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上官煜心里有数的回道:“我们是从第一学院来的,这些都是学院的学员,我是他们的任务导师,上官煜。”
“失礼了,原来是上官阁下!家族得到你们可能要路经这里的消息,命我等每日等会接应,家族已经提供了阁下与学员们的住所。请诸位稍等片刻,这就让你们过来。”
下一秒一条吊桥从对岸往上官煜这边慢慢浮现。桥身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银灰色的绳索与桥板在灰蒙蒙的环境中闪着微光,看起来十分梦幻。
“呜哇!”一群孩子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嘴里惊叹连连。
上官煜的魂灵兽轻巧的走了上去,学员们也慢慢地跟在后面,等到吊桥上都走满了魂灵兽,桥身居然一点晃动都没有,等他们都过了吊桥后,再回头看时,吊桥已经不见了。而且到了河对岸这边后,一种奇异的感觉便笼罩他们,好像所有的声音都平静了下来,就连瀑布坠落时都寂静无声。
“早就听说虚幻桥的传闻,今日一见,大开眼界。”上官煜到达对岸后说了一句。
“这瀑布与河面是被长老施了幻阵的,没有家族人人允许,是过不来的!”灰衣人看到坐在魂灵兽上的孩子有些惊讶,不过没有发问而是十分友好的说,“阁下,请随我来!我已叫人回去通知族长。”
上官煜点点头。一行人再次出发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山里的风有些冷,这回由灰影人领路,他们沿着一条小径朝东走了一段,不一会儿转出了山林,眼前出现了一条平坦的大路,远远通向远方,灰影人对上官煜说:“请见谅,职责所在,就不做陪了,你们要往这边,”他指了一个方向,“一直沿着这条路跑上一段,我想族人已经在那里等你们。“
“没关系!谢谢你们带我们到这里。”上官煜笑着道谢。
天色已近完全暗了下来,皎月悄悄露出了脸,月朗星稀,凉风拂面,清亮的月光照在这条一览无余的大道上,一时间整个大地都陷入沉睡一般的寂静,唯有即墨池炎一行人腾跃而过留下“啪嗒、啪嗒”的兽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