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众臣劝说皇帝谨慎考虑联合北周灭北齐之事,不曾想太子陈叔宝暗中支持吴明彻,又网络一批动摇不定的大臣上书谏言,最终激起了皇上的野心,也让他下定决心,选择了联合北周灭北齐这条路,可现在的情形看来,这条路是错误的,相信皇上也会后悔的。果然是北周和南陈联手灭了北齐后,我们南陈虽然收回了淮南的故土,可仅仅是得而复失,没有出意料,北周真正是狼子野心,他们在灭掉北齐后,毫无后顾之忧地与我朝开战,不仅把我朝收回失地重新夺走,还搞得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吴明彻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如今的结局是战死在沙场。”
看到于帮主越说越激愤,张书棋轻轻提醒道:“这些事情与我爹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于成龙恨恨地说。
“当初挑选出使北周使者,各级官员都推三阻四地,没有愿意出使,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们都害怕虽然现在两家欢天喜地联合,大臣风光出使,可一旦日后北周与南陈兵戈相见,那出使之人就难逃其责,最次也是替罪羊。”
“那我爹当初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啊,为什么他却要揽下这个差事呢?”
“以你爹的头脑,这事自然也瞒不过他,但当时情况我听他事后说,那时候他正在查几件官府拨银账目不清事情,大量官银无端流失,他从所掌握的证据彰显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最终结果都将矛头直指太子陈叔宝,但就在那时,好多当事人无端死去,有自杀也有意外身亡,你爹发现查账阻力太大,知道想着凭他一己之力难以撼动太子的根基,于是就将账目和证据凭单收匿起来,以备以后不时之需。所以当有一天太子手下有位嫡系宗亲委婉地劝阻你父亲收手,以保全家人平安时,你父亲也就借势从中退出,但也暗示来人,如果太子食言,对他和家人不利,他手里的账目自会有人呈送皇上。他也乘这个机会半推半就做了个出使北周的使臣,一是躲避太子的人纠缠,二来也借此机会,不再经手过问官银账目情况了。”
“我爹把这个账目是交给你了吗?”张书棋打断道
于成龙摇了摇头,“没有,而且这事你爹从没有对我提起过,只是有一次说起当初举荐你爹出使的事情上,有个人在皇上面前说过话,这也是后来与你爹一起喝酒时,偶尔提起过的。”
张书棋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于帮主,想听他接着说。
“据说你爹在出使北周之前,有人专程上门和你爹做了详谈,结局是要你爹出使回朝后辞官返乡,其中原委可能只有日后亲自问你爹了。”
“这个人是…?
“你爹没有和我说起过,我猜应该可能是太子的那位宗亲吧。”
张书棋点了点头,又问:“那后来呢?”
于成龙抬头越过江水,朝远方青山看了看道:“后来,后来你爹从北周回来后,带着你们全家,建康来的四个大掌柜,恩..还有从北周带回来的阿根一起就回到了三江镇做起了生意。”
说到这,于成龙的脸上露出了一脸的钦佩。
“没想到你爹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先前做官真的是埋没了他,他带的四个大掌柜也都是高手,短短几年生意就扎根三江镇,分号遍布南陈各地。这些年也是你父亲照顾我,就从我手里装卸托运的货物就不计其数,只不过…”于成龙停顿起来。
“不过什么?”张书棋问道。
“只不过你父亲一上手就是大手笔的生意,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你要知道你爹不过是个四品的巡使,你家祖上又不是什么有钱大户人家,我总觉得你爹的生意做得有些蹊跷,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我猜背后应该有不少势力支持,否则单凭你爹在官场的人脉和关系,一开始就做这么大的生意,应该是比较吃力的。但直觉让我感到你父亲这些年累计的财富应该是富可敌国了,只是都是做生意的,钱财方面你爹不说,我自然也不好问什么。”
张书棋赞同地点头“唔”了一声,看了看于帮主,一脸正色的问道:“伯父,你能告诉我有关二夫人和胡管家的一些事情吗?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还有为什么我爹要把我留在家里,带着我一起去北周不是更安全吗?我听说爷爷的老管家小诸葛王廷贵老爷子都随我爹去了,而我却留下了,难道这也与太子有关吗?。”
于成龙被这个少年人一针见血的问话惊住了。他再次重新打量起这个孩子。没错,还是那副过于俊美清秀的面孔,白皙细腻的皮肤,孱弱的身体,还有那一般男孩子少有的眉如墨画,齿白唇红。但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充满了睿智和坚毅,比从前更有神了,看不出有丝毫的懦弱。
于成龙脸上闪出一丝狐疑,但久走江湖的他很快在弹指之间把这丝疑虑抹去,脸上恢复了笑佛模样。叹口气道:“二夫人我不太了解,只知道她刚进门时,你父亲很宠爱她,而且次年就生下你的同父异母弟弟书官。倒是那个胡义雄是个曾经成名的人物,但没想到却跑到你家去做了个管家。”
于成龙无不嘲弄地干笑了两声。“这个胡义雄之前并非无名之辈,年轻时曾在江州一带做过占山头领,之后不知什么原因被招降投靠朝廷,听说拜在兵部侍郎赵逢山门下听用,之后又拜了赵家一门远亲,后来就成了二夫人的娘舅,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你们张家大门当起了管家。”
“我父亲知道这些事情吗?”
“当然知道,有些细节我还是听你父亲说起过。”
“那为什么他不制止?”
于成龙双眼紧紧盯着张书棋射过来的步步紧逼的眼光,如同两支利剑,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心头不由一紧,暗道这哪是头绵羊啊,分明就是一头豹子,那之前怎么会那么窝囊呢?难不成大智若愚,蒙蔽了所有的人,包括他爹?还是张九成有意在替他儿子遮掩?可有那个必要吗?于成龙一时间猜了很多答案,唯独没想到这人牙根就不是张书棋。
轻叹一声,于成龙答道:“我也这么问过,你爹却说一言难尽,有些事他无力制止,看上去他也有难言之隐。”
“那你能告诉我,临走前他带我来见你,都说什么了吗?”
于成龙皱了皱眉,张书棋话题越来越犀利,问话也更直截了当,全无印象中的拖泥带水,让他顿生压迫感,但他从内心里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你父亲和我说了很多,大概就是眼下形势很紧迫,来自他的背后势力直接的对弈让他感到压力也很大。这次出去他已经做了周密的盘算,得失都在此一举。”
说到这,于成龙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张书棋坚定而自信的目光,下定决心似的说:“你父亲让我通过水路把大批量的北上货物秘密运到江州,他们大队人马仍然按往年的路线走陆路,我和你父亲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江州,交割了货物后就此别过,你父亲告诉我为避免嫌疑,不要让我出现在三江口张家庄,也不要和四大掌柜联络,至于你,”于成龙恨恨地说:“你父亲说已经交代你安心在员外府读书作画,不管外面有再大的事情,都不要出员外府,不要离开三江镇。而你..”
于成龙茶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一脸的很铁不成钢的样子。
张书棋慢慢低下头,没有再理会于成龙的态度,只是口里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既然我爹对我留在府里的安全这么有把握,那自然是得到某些人的承诺。也就是说…”张书棋蹙起了一双剑眉,嘴里却念叨着:“大手笔的生意..富可敌国...兵部侍郎…胡义雄…保证我在三江口安全,人质?”
陷入沉思的张书棋,并没有理会到于成龙一脸惊诧,却又频频点头的目光,此刻正在抽丝剥茧的张书棋让他刮目相看。